从梦中醒来之时, 残灯如豆, 昏黄的灯光给整个屋中都笼罩上了微醺之意,窗外隐隐有落雪的簌簌声, 顾柔嘉睡意朦胧, 正要伸手揉眼, 就被沈澈捉了小手:“别揉,我让人打水来。”
轻轻“嗯”了一声,顾柔嘉这才想起睡前的担心, 忙不迭环视四周,见还在王府中, 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 伸手搂着沈澈的脖子:“我睡了这样久,你怎的不抱我回床上睡?”
“我哪里敢抱你去床上睡?一会子你得了动静醒来, 见我抱着你,定以为我要送你上浮云山, 到时候哭成小泪包,骂我没良心、黑心鬼不说,更要我好言哄你,我何苦吃力不讨好?”沈澈笑得揶揄, 顾柔嘉不觉脸红, 虽知道沈澈句句属实,但仍是嘴硬:“谁让你总是瞒着我, 怨不得我将你想得这样坏。”
“嘉嘉才是个小没良心的。”沈澈喟叹道, 嫌弃的话语分明带着溺爱, 低头,他眸子好像深海一样,指着顾柔嘉心口,“为夫待嘉嘉不好?”
“不知道。”顾柔嘉脸儿一红,她虽总是说沈澈欺负自己,是个黑心鬼,但沈澈待她无微不至,大燕男尊女卑,女子侍奉夫君乃是天经地义,而到了她和沈澈这里浑然是反过来的。沈澈每日都给她做好膳食,更是亲自喂她吃饭,即便她闹小性儿,沈澈也待她关怀备至。她愈想愈觉得甜蜜,低头不肯看沈澈,后者“唔”了一声,目光沉下来,似是失落:“当真不知道?”
“哄你呢,若真不知道,岂非成了不知好歹的人?”顾柔嘉忙笑道,扭糖一样缠了上去,“你待我最好,这世上从未有一人像你待我这样的好。”
沈澈乌泱泱的眸子里似乎藏着笑意,抿出一个笑容来,碰了碰她的唇瓣:“好甜的小嘴。”
耳鬓厮磨,亲昵至极,顾柔嘉耳边发红,心跳如擂鼓,这寂静的夜空里似乎都响彻了。哼哼唧唧的推开沈澈,她整理着衣裳,还不忘啐他:“黑心鬼,数你最坏。”
“既是知道我坏,怎个还要在我怀里来?”沈澈展眉一笑,作势要抽出手来,顾柔嘉忙枕在他手臂上,:“你最好,你一点不坏。”
沈澈低声笑了。
跟沈澈玩笑了一阵子,顾柔嘉又困了,歪在沈澈怀中养神,半梦半醒之间,她隐隐听得廊下脚步匆促,便强迫自己睁开了眼,抬眼看着沈澈,低声道:“怎么?”
沈澈只是笑着轻抚她的发,低声笑道:“睡吧,怕是旺儿规矩愈发好了,连夜中也敢弄出这样大的动静来。”他低沉的嗓音带着安抚,顾柔嘉并没有说话,不多时,就听得外面传来旺儿的声音:“殿下,宫中吉祥公公来了,说是陛下请殿下入宫侍疾。”
皇帝缠绵病榻已久,本就因纵情声色而败坏了身子,再有个几欲疯狂的皇后,哪里还熬得住。只是皇帝和沈澈并不亲厚,怎会在此刻召他进宫侍疾?
沈澈嗤笑一声,只将顾柔嘉抱上了床,后者本要拒绝,不想他低声道:“嘉嘉想给吉祥见了这样慵懒的样子?”
念及是这个理儿,顾柔嘉也不再拒绝,乖顺的躺在床上,听得屏风外传来沈澈的声音:“进来。”
烛火摇曳,沈澈坐在临窗的罗汉床上,昏黄的烛光照在他脸上,添了病态的蜡黄。吉祥飞快的从外面闪身而入,向沈澈打了个千:“九王殿下,陛下有些不好了,宣殿下进宫去呢。”
沈澈审视着吉祥,作为皇帝身边的督太监,吉祥极为得眼,话语间即便是笑着,也是带着一份尊重,但现在他却是满脸的颓败,嘴角耷拉着,好像一只丧家之犬。沈澈静静地看着他,反倒是抿出一个笑容来:“陛下夜中忽然病情加重?”
“……是,陛下忽的就加重了病情,特特要奴才请殿下进宫去。”吉祥垂眸而立,脸色比方才更难看,沈澈道:“是么?”他一面说,一面起身,“陛下待本王这般亲厚,本王却之不恭,那就走吧。”
他的声音听来风轻云淡,好似氤氲着雾气,顾柔嘉登时心慌起来,推开被子就要起身。吉祥脸色惨白如纸,忙上前一步,惶急的低声道:“九王殿下听奴才一句,此去凶险——”
沈澈乌泱泱的眸子在吉祥脸上一转,冷笑道:“吉祥公公身为陛下身边第一得眼之人,更是公公亲自来传本王进宫,现下同本王说什么凶险,未免猫哭耗子。”
昔日沈澈处境艰难,吉祥虽不曾作践他,但心中倒还真有些不屑。后来沈澈青云直上,吉祥这人精心思早就活泛了起来,譬如上次皇帝赐顾柔嘉红花,诚然他的确于心不忍,但更多的,还是怕沈澈事后报复。故此,被沈澈毫不留情地揭开,吉祥老脸顿红,咬了咬牙,声音愈发低了:“殿下,吉祥做人奴才的,夹在主子们之间,只能明哲保身,往日若真得罪了殿下,还请殿下海涵。只是现下当真是凶险已极,给奴才一百个胆子也不能胡说,还请殿下有所准被,否则……”他说到这里,只转头看了一眼屏风,意思已经分明——“否则,连王妃也保全不了。”
沈澈目光顿沉,往日他孑然一身,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但现下他却不能不怕。他不能有事,更不敢有事,不然给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