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分别坐在赌桌的两边,互相看着,就像是长安城里接头的黑帮老大。
李文硕说道:“当年我见到屠夫的时候,他的实力还只是玄彻上境,这段日子不见,实力竟也是进步的飞快。”
灯光的映照下,李文硕脸上仍掩映着笑意。
就算事情再多,大多数时候,他的心底仍是放松的,一个人的神经如果太紧张,那么遇到了紧急的情况,反而倒是可能转不过来。
白玉公子也是这样的人。
可是此时,他透过那飘忽的火光,正瞧着白玉公子的脸。
白玉公子的脸有些苍白,瞳孔中夹杂着些许惊慌和恐惧,似乎一提到屠夫这个人,连他也觉得心中发毛。
这让他忍不住开始一点点儿回忆当初跟屠夫见面的细节,可是即便的再清楚,他也找不到丝毫可疑的地方。
白玉公子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李文硕抓起赌桌上的锡壶灌了口酒,入腹冰凉,竟是冰镇过了的葡萄酿,他的眼神顿时明亮许多,说道:“洗耳恭听。”
白玉公子说道:“十年前,中州有个屠家,是整个中州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一家子,连本家带仆役,足有四五千人,钟鸣鼎食,上有梁柱在朝为官,下有管事四处经商,李文硕,你说这么一个家族怎么样?”
李文硕毫不犹豫的说道:“自然是累世豪阀,非一般的暴发户比得了的。”
白玉公子点了点头,说道:“屠家确实是累世的豪阀,早在邱明皇帝之时,屠家的祖宗就开始在朝为官,距今已经有一百二十多年,上下历经了足足有六代皇帝,可是,到了十年前,偌大的屠家却一夜之间消失了。”
李文硕心中一凛,脱口而出,说道:“不会是被屠夫给杀了吧。”
白玉公子白了他一眼,说道:“屠林豪是家里的旁系,本来就不受人重视,而且加上他喜欢独来独往,除了他的母亲,整个家族,就连他的亲生父亲都不在乎他。虽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性子就算阴郁些也无可厚非,但是也不至于像李兄你说的那般丧心病狂。”
李文硕撇了撇嘴,继续喝酒,觉得自己还是支起耳朵听就可以了。
白玉公子见他这个样子,心里也是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十年前,中州回风山上多了一股回风盗,招兵买马三五千人,朝廷屡次围剿,屡次碰壁,直费了一年的功夫,才生生剿灭这盗匪。”
一旁的如懿姑娘开口了,说道:“可奇怪的是,官兵攻上山头的时候,根本没有遇到多少抵抗,到了土匪老窝里才发现,那土匪中的主要人物都死了,每个人死前都瞪着眼睛,那模样像是被人生生吓死。”
白玉公子点了点头,脸上带上一丝得意之色,笑道:“有趣的是,就在这前一日,回风盗三千人刚刚劫掠并屠戮了中州大户屠家,而屠家,除了在外地的几人,就只活着一十二岁的少年,那少年就是屠林豪。”
可李文硕却是摇了摇头,说道:“这能说明什么呢?那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他能活下来,这只能说明他的运气不错,或比其他人机灵一点。”
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在灭族的灾难中侥幸逃生,后来多径机遇,终于习得绝世武功,独步天下,这自然是一个好故事,可天底下的故事岂会都这么好?
白玉公子的眼中冒出了光,说道:“事情绝不会这样简单,因为官府找到他时,是在回风盗的大堂里的,那时他一个人站在尸体中央,眼神淡漠……”
李文硕打断了他,说道:“怎么,你看过不成?就知道他眼神淡漠?”
两次被打断,白玉公子有些恼了,说道:“我问过当年的一个官兵,他说的,盗匪死了,他却活了,怎么,你难道以为那些声名狼藉的大盗是自己互相残杀死的,和他没有半点儿关系?”
李文硕说道:“可他为什么要杀林华呢?”
白玉公子说道:“这就要问他自己了,也许只是一时兴起,你也知道,江湖上是有那么一些人,他们杀人不需要理由的。”
李文硕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想要给白玉公子和如懿姑娘摆桌宴席,接风洗尘,谁知道他们竟是一刻都不愿意留,像是有什么急事,直接就走了。
这世上的人岂非都这般匆忙?
李文硕也走了,他先前虽然不急,此刻却也急了起来,谁也不知道屠夫究竟想干什么,下一个要杀的是谁。而却李文硕隐隐感觉到,慕容荷的死也跟他脱不开关系。
此刻已是夜里。
伸手不见五指。
中州回风山下,那幽静的山道上,此时正走着一个人。那人脸色苍白,看起来竟是有些瘦削,一身黑色的紧身衣,黑腰带,黑马靴,只有一张脸是白色的。
尹怀从侧面望了过去,只见他鼻梁挺直,薄薄的嘴唇紧闭着,看起来格外的冷酷。
他的眉梢微微上扬,漆黑的眉毛下是一双深沉的眼睛,仿佛一口古井,深沉的瞧不见底,却又透出丝丝寒意。此刻这眼睛朝他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