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接管这么大的家业的。
我曾自信满满,我定然能比他强。我想要让他知道,你能做到的,我一个闺阁女儿家,也能做到。
没想到,我没有在万仓镖局看见他,却在这里,一片死亡绝域的地方,在死人堆中,见到了久仰的他。
他的呼吸很弱,也或许说他其实已经没有了呼吸,只是我觉着他有。
我看见了他额头一道深深的伤口,血不住的流出。而我扶着他的胳膊,腰侧,前胸后背,有浅伤,更多的,却是刀刀入骨的重伤。
是我看错了,他的衣服是浅黄色的,完全是被血染成了夺目的烟霞色。
他留了这么多血,还能活么?
我不知道,可我知道,万仓镖局的小局主,能救肯定要救。
我颤巍巍把毫无知觉的他放在背上,比我高出一截的他却并不重,轻飘飘的。
我知道,他的情况很危急,必须要早些得到救治才行。如果送回我家马场去,可能他就死透了。若是不送回马场,有还有谁能救他?
马驹很矮,可我一个人怎么也无法将他放上去,而且随着我的动作,他身上的伤口流出了更多的血。
他的体温已经很低了,可以说,我或许要眼睁睁看着他,死在我面前。
这可不行。
我急了,一咬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劲,把他拖了上去。
马驹是我选的全马场最好的一匹,也幸好如此,它也算得力,驮着我们两个人,跑的也很快。
我扶着他,心里头默默想着,可别死。
可他的状态越来越差,气若游丝,在马背的颠簸下,我眼睁睁看着他没有一丝意识地下滑。
不行,这样下去肯定救不了他!马场那么远,我做不到!
我一咬牙,牵着缰绳转了个方向。
沙漠之中有一些建造的小木屋,有的是狩猎用的,有的是放风,还有的,是专门给迷路的旅人置备的救命小屋。
我知道最近的小屋在哪,里头起码有些药,我要先给他止血才行。
等我好不容易把他放回小木屋的木板床上时,他一动不动,好像真的已经死了。
我颤巍巍用手试了试他的鼻息,过了很久,才有了那么一丝半点。
小屋里,果然有救急的清水食物,我还翻出来了包草药,正是止血消炎用的。
情况紧急,我顾不得太多,拔出刀对着他的衣服,利落两下切开了布料。
里外三层的衣服都破了,可里头还有一层。
我没有想那么多,把破碎的布条撕开,露出他深入见骨的狰狞伤口,流着血的地方,已经泛黑了。
所有可见的伤口,我全部拿清水冲洗,用刀切碎了草药挤出汁,厚厚敷在他伤口上。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一个人的身体上,能有这么多伤的。还那么深,那么重。
刀刀见骨,皮开肉绽,我忽然发现,他能坚持到我去救他的那一刻,已经实属了不得。
胳膊,腿,腰腹,这些可以看见的伤口我都迅速给他紧急处理了,剩下的就是他还贴身穿着的一件半截小衣。
小衣材质很特别,上头被捅了一刀的破口,血从破口流出,而我怎么撕,也撕不开。
无奈,我上了刀,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把那件小衣的破口越划越大。
小衣很难撕,而等到我好不容易撕开那件小衣,想要为他的伤口上药时,我愣住了。
这件小衣下,藏着的秘密,让我看见了。
我定定看着她,看着她被我擦拭过血迹后,苍白无血色的脸庞。我记得当初那个英姿飒爽的少年,那个以一己之力,力排众议的小局主。
我颤抖的手清洗着她的伤口,小心翼翼把草药敷了上去。
我的眼前越来越朦胧,已经看不清她的伤口。一滴一滴的眼泪顺着我的脸颊滚落出来,我再也控制不住,跪倒在地上捂着嘴痛哭。
我哭得全身颤抖,哭得没有一丝力气,靠在木板床边,泪眼朦胧看着那个睡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她。
我之前,到底在想些什么?
什么比我强的只有性别!什么只是比我运气好!都是假的!
我像是个傻瓜,一叶障目,沉浸在自己幻想之中,鸣鸣得意。
我哭到脱力,紧紧抱着我自己,眼前浮起凭借着断刀,在一片尸骸之中,誓不倒下的身影。
我曾听说过一个人,我曾艳羡那个人的性别,也曾嫉妒那个人的光彩。
而直到此刻,我才知道,不用我去艳羡,不用我去嫉妒。因为她与我本就一样的起点,却比我有魄力,舍弃了一切,拼命挣来了她自己的荣耀。
那一天,我心中的英雄换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