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氏只带了两个丫鬟便匆匆上路,心中揣测慕容瑾是否睡下,担心她会不会像上次一样把自己赶出来,到了邀月宫门口,方才疑虑顿消,她看到邀月宫灯火通明,显然主人尚未就寝,于是让守在宫门口的宫女进去通报一声,称有急事相见。
“她来干什么?”慕容瑾满不在乎的看着面前的宫女,冷淡道,“就说我睡下了,不见。”
“公主,夫人说有急事相见,何不听她一言。”红杏轻声道。
“听说慕容晖今天被陛下派去襄阳前方,”慕容瑾想起之前得到的消息,冷然一笑,“想必是想让我去向皇帝求情不上战场,真就贪生怕死到这地步?”
这般自言自语并未落入他人之耳,随后转头对红杏道:“让她进来吧!”
她倒要看看兰氏是怎么厚着脸皮说这事的。
而在门外的兰氏左等右等始终没得到回音,以为慕容瑾不允,正要放弃抽身离去,却见红杏出门道:
“夫人,慕容公主有请。”
兰氏心下稍松,与红杏一同走进邀月宫。
“夫人深夜到访,又是这身打扮,”慕容瑾见兰氏竟身着夜行衣来邀月宫,想必是秘密出行,其他人并不知情,但转念一想兰氏极有可能是为了慕容晖来求情的,所以才不敢声张,心下不由一阵鄙夷,道,“想必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慕容瑾刻意强调“难言之隐”,意在讽刺他们偷偷摸摸没担当,可兰氏却误以为慕容瑾终于想明白了,很可能知道自己此方前来之意,当即心情舒畅,淡笑道:
“我确实有些姐妹之间的私房话要与瑾公主说说,不知可否屏退左右。”
慕容瑾蹙眉,略一思忖,便看了红杏一眼,红杏心领神会,对围了一圈的宫女道:
“你们随我来。”
众宫女一齐道了声“是”,跟在红杏身后鱼贯而出,带上宫门。
慕容瑾走去罗汉床上坐下,自顾自的沉默饮茶,兰氏见她没请自己就坐很是尴尬,方知自己以为慕容瑾原谅他们纯属一厢情愿,这慕容瑾看着年轻,却并非“善茬”。
“瑾妹妹,你当真不想知道夫君为何投诚杞国么?”
慕容瑾沉着脸没说话,兰氏又道,“你可知道我们一家那时有多难......”
“那现在你们是不是轻松点了?”慕容瑾视线紧盯着眼前小方桌的精美茶具,神色僵硬,语调轻缓,话音却止不住的震颤,“十万铁骑屠戮燮国,满城鲜血和尸骨终于换来了你们的富贵安逸,可我真想知道你们在杞国睡得着吗?夜里就不会做噩梦——”
兰氏听得心惊肉跳,好容易克制住,双目圆睁道:“不,公主,事情绝非你想的那么简单,许多事情你想不到——”
“我是想不到,想不到堂堂燮国大将军竟是这般不堪一击,一身贱骨头,”慕容瑾轻轻冷笑,却激荡着邀月宫各个角落,“更想不到的事,”,慕容瑾猛然一顿,想压抑住满腔的激愤情绪,“有一天,我竟会踏着燮国百姓的尸体和鲜血,走出城门!夫人,你可知道,这一路的血腥气就能把人生生的熏死!”
“瑾妹妹......”兰氏泪浮眼眶,牙齿轻咬红唇,“你,你听我解释......”
“我没空听你在这里诉苦,”慕容瑾赤红的眼瞳转瞬寒冰碎裂,几乎能将周遭热气冷却,“你们那些所谓的艰难苦楚,比起亡国实在不值一提,好走不送!”
兰氏突然忆起慕容晖曾告诫她不要再对慕容瑾提及投诚之事,更不能试图取得她的谅解,否则只会适得其反,如今看来慕容晖真是一语中的......
没有时间继续耗,兰氏停止抽噎,看着慕容瑾道:
“我若是告诉公主,夫君投诚是假,实图复国是真,相信吗?”
慕容瑾终于抬起了头,诧异和狐疑取代了满脸愤忿,她的神情处处在鼓舞着兰氏往下说,兰氏看出来,趁势道:
“杞国早有灭燮国之意,只是一直忌惮着你堂兄,我的夫君,但叔父慕容品却不喜与杞国交恶,更忌讳夫君在朝野和军中的威望,于是一面与杞国暗通款曲,一面又在杞国君前处处挑拨和诟病,虽说燮国君未听谗言,却招来慕容品更大的嫉恨与戒心,数次派下杀手,逼得我们退无可退......”
“所以你们就投敌,借杞国之力灭燮国,一并灭了政敌,好狠的心,!”慕容瑾差点将手里的觥捏碎,失去镇定,“而我的父皇,母后,妹妹,无数忠臣良将,无辜百姓全成了慕容晖权宜之计的陪葬品。”
“公主,灭燮国之战,夫君并未参与其中,”兰氏险些失控的大叫出声,耐着性子道,“我此番前来并不是要取得你的原谅,因为我们也知道罪孽深重,唯有日后图谋复国才能对得起死去的所有人......”
慕容瑾眼前一片雪亮,她已然知晓兰氏今夜到访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