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三日,黄道吉日, 宜嫁娶。
头天晚上, 秦春娇躺在床上, 怎样也睡不着。
躺了半个时辰,她索性起来, 走到窗子边, 推窗望去。
才开了窗子,一阵冷风吹了进来,令她打了寒噤,但夜里的清冷,却让燥乱的心平静了下来。
夜空晴朗, 干净的如一块黑色的绒布,稀稀落落的点着几颗星子,月光冷冷的洒了一地。
明天就要成亲了, 她就要作为新娘子嫁给易峋了。两个人在一起已经有大半年的功夫了,这也是一早就说好的事情,但她心里还是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儿。
这一路走来, 最初的被迫分别, 以为这辈子都再也不能见到他, 到被他买去, 再到复了良籍, 能堂堂正正的作他的新娘子, 个中滋味儿, 真是五味杂陈。
不知道峋哥, 睡了没有呢。如果没有睡,他又在做什么呢?
他还真的如父亲所说,送了十二抬聘礼过来,一如世间下聘的礼节,礼单长的让她瞠目。
其实就两个人的所处来说,还用的着什么聘礼么?
但她的峋哥,还是把这些都做齐全了。
她心里甜滋滋的,一想到再过三个时辰,她就要成为峋哥的新娘时,脸颊便如发烧一般的滚烫起来。
“峋哥哥,明天我就要嫁给你了……”
夜风之中,微微传来低低的少女叹息声。
翌日,天色还未大亮,陈府之中已然忙碌起来。
秦春娇坐在自己的屋中,对着镜台,梳妆打扮。
新娘出嫁当日,得有一个全福人来给梳头。
陈家请来的人,就是那位给陈长青做过媒人的叔奶奶王氏。
王氏一辈子夫妇和睦,子孙满堂,又是个慈善之人,当然是个全福人。
她拿着一柄桃木梳子,眉花眼笑的替秦春娇梳理着满头流云一般的青丝,嘴里念叨着:“这桃木梳子啊,给新娘子梳头,能驱灾辟邪。一梳,举案齐眉;二梳,子孙满堂……”
秦春娇看着秋水一般的镜面里,一张如花人面,眉梢眼角尽是羞涩的喜意,鹅蛋一样白腻的肌肤上,带着两抹红晕,娇艳不可方物。
香脂匀脸,胭脂染颊,樱唇上略点了些桃色的口脂。长发被高高盘起,戴上了金累丝牡丹华胜。小巧的耳垂上坠着一对金镶玉坠子,天鹅一般优美的脖颈上,挂着一副赤金八宝璎珞。
不知这幅样子,峋哥可喜欢么?
刘氏从门外进来,她今日也是一副喜庆的穿戴。
秦春娇抬头,轻轻叫了一声:“娘。”
刘氏瞧着女儿,穿着一袭华贵的嫁衣坐在梳妆台前,不由鼻子一酸,眼圈竟然泛起了红。
她抹了一下眼睛,大喜的日子呢。
刘氏笑着开口,话音竟带上了一丝哽咽:“娘真没想到,还有这一日,能看着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嫁出去。”
秦春娇也在笑,她也没有想到。
上天待她们母女,总算是不薄的。
迎亲队伍到了陈府门前,易峋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也是一身簇新精致的吉服。前呼后拥,从者如云,派头虽不及陈长青到乡下迎亲那日,但也算风光至极了。
街巷中住着的人家,大约都听说了这件亲事,晓得这位指挥使大人新娶了个夫人,带来一个女儿。之前众人只听闻这小姐竟要嫁到乡下去,都摇头叹息,说不是亲生的,果然不放在心上。
但今日见了夫家迎亲的热闹场面,不觉各自咬指,议论纷纷。
有人也断续说出,之前这户人家来下聘时送来的聘礼如何丰厚。虽是乡下人家,但家境富裕阔绰,远高过城里那些寒门薄宦了。
这位小姐,分明是嫁到好人家去了。瞧这排场,显然夫家极其看重。
新郎要进女家的大门,自然有一番折腾。
等把新郎官折腾够了,这礼节方才完毕。
易峋进了陈府大门,看着眼前的宅邸,心中虽有几分怪异,但还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春娇,他的新娘子,就在这宅子里等着他。
过了今日,她就彻底是他的了。
陈长青父子两个,一个是他岳父,一个是他的大舅哥,作为疼爱新娘的娘家人,当然有一番啰嗦。
陈德修今日,则是秦春娇的送嫁人,陪她到下河村去。
少顷,吉时已到。
家丁进来报说,新郎已准备动身了。
秦春娇听着窗外那震天的吹打喜乐,一整颗心也砰砰作响,羞涩、期待、兴奋、不舍,搅在一起,竟让她有些晕眩起来。
好在,一旁的喜娘是老练的,将喜帕盖在了她的头上,扶着新娘子出了门。
一路走到大门上,秦春娇依着礼节,一一向父亲母亲拜别,就如世间所有的新娘一般。
刘氏看着眼前盈盈拜倒的女儿,忽然热泪盈眶,实在压抑不住的呜咽起来。
陈长青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