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从马车上下来的那个眉若远山，面若芙蓉，额心还用桃色胭脂点了三片花瓣的小仙女，与他之前见到的那位仿佛十分热衷上房揭瓦的小姑娘差得太多了吧？

怔忪间，谢十五仿佛瞧见下了马车的康乐公主往他的方向溜了一眼。他后知后觉地回头望向谢府紧闭的大门，猛地一拍额头，跟只兔子似的往谢府后门蹿去。

“外祖母不必多礼，本宫是晚辈，本就不该由您亲自出府相迎，怎么还能受您如此大礼？”赵曦月缓步上前，笑容得体地扶住了陆氏的手臂。可若是离得近些，就会发现，康乐公主得体的笑容之下，微微透了一丝僵硬。

她的宫装，以前有这么重的吗？

当着柳家人和一众百姓的面，她还得维持一下作为公主的矜贵，颔首道：“诸位也快快请起吧。”她对建国公府中的人实在是不熟，只好如此笼统地先应付过去。

“谢殿下。”陆氏却是一丝不苟地行完了礼，才直起身，略带疑惑的目光在赵曦珏身上一扫而过，“这位是？”

“这位是六皇兄。”被身上厚重的宫装所限，她只能略抬了抬手臂，为陆氏引见道。

陆氏在瞧见赵曦珏的时候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这会得到赵曦月的证实，忙再度行礼道：“老身不知六殿下前来，多有失礼，请殿下恕罪。”

身后的女眷亦是跟着请罪，累得赵曦珏微欠了身，和赵曦月一样亲自将陆氏扶起，笑容随意：“国公夫人不必多礼，是孤不请自来，您何罪之有？”说话间，飞快地斜睨了赵曦月一眼。

赵曦月只当没看见。

心中却不免有些犯嘀咕，虽然她是奉了父皇的圣旨回府探亲的，但归根结底还是建国公的外孙女，国公夫人作为她的外祖母根本不必到正门口来迎她。包括站在后面的几位夫人，作为女眷到二门处相迎也就罢了，居然也被喊来晒着太阳等她。

她只略略一眼，就发现那些夫人们精致的妆容都被太阳晒得有些花。

难怪她母后对公主言行规矩要求会如此高，见着她外祖母，她算是全明白了。

“谢殿下。”陆氏又福了一下，侧身让出一条道来，“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请两位殿下进内说话。”

赵曦月回过神来，浅笑颔首：“听外祖母的。”

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进了建国公府的大门。

朱红的大门发出沉重的声音渐渐合上，没了热闹瞧的人群终于是散了。可谢府那边却从始至终都没有丝毫动静，尤其是正在琼华院里写稿子的谢蕴，在听完谢十五略带夸张的描述之后，连睫毛都没动一下，一杆狼毫笔飞快地在纸上写着什么。

“公主出宫探亲同少爷有什么关系？”谢十一皱着眉，将一回来就往谢蕴面前凑地谢十五一把拉了回来，压低声音训道，“少爷写文章的时候不许人打扰，你是又忘了么？”

谢十五噎了一下，面有不甘地往谢蕴方向看了一眼：“那位公主少爷认识。”

“少爷如今在宫中帮忙，那位康乐公主正是念书的年纪，少爷认识有什么奇怪的。”谢十一微板了脸，指了指桌上誊抄到一半的书稿，“今日的稿子还没抄完，别成日想着出去凑热闹。”

谢十五却对谢十一的话置若罔闻，一心瞧着谢蕴的反应，可他家少爷却是不动如山，仿佛完全没有听到自己说的话。谢十五泄了气，耷拉着眼角挪到了桌前，嘴里却还嘀嘀咕咕个没完：“公主殿下她今天跟换了个人一样，我刚刚看到好几个人眼睛都看直了，多难得的机会啊，少爷你怎么就一点兴趣都没有呢……”

气得谢十一卷了手中废稿敲在谢十五头上：“成日胡说八道些什么，咱们少爷是那等贪花好色之徒吗？”

“十一。”却听谢蕴清冽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他放下了手中的笔，将自己写了一半的稿子递了过来，“没用了。”

知道谢蕴这是又写了废稿，谢十一忙上前接了，回头瞪了谢十五一眼：“让你别打扰少爷了……”

话音未落，谢蕴不冷不热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今日天气不错，十五你陪我去书馆瞧瞧。”

“……”回答他的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谢蕴神色冷静，目光淡然：“怎么？”

“……”没怎么，就是头一次见到少爷您把一字未写的稿纸放到砚台上，有点稀奇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