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生’,你所说的老四,终究只是你自己臆造出来的一个老四罢了。”
“没有利用,何谈成全?”允晟叹息道,“真要说的话,又哪里是我成全了他。明明是他成全了我对‘盛世名君’的执念。”
“世人旁观臆测,研读前史,尝以结果、利益而论,再加以一己揣测,实不知,那都不是他,”允晟遥遥凝视着远处的长跪不起的允僖,轻声道,“他心里是没有恨的,那些阴暗、苟且、肮脏的东西……他都没是没有的。”
只有一束光,永远地盛开于眼底。
不过这一回,允晟说罢,再没有那个烦人的声音无边无际的胡乱编排了。——毕竟,在允晟心平气和地吐出那句“我这一生,虽有不如意者,但并无一大憾。”时,以怨恨不甘、执念报复为生的某系统,便在一道平和的白光里无声尖叫着,被其中持久而广博的平静心绪灼了个一干二净。
连片灰烬都不曾再留下。
『小满』
假死后,允晟从徐州府匆匆南下,想寻个地方先躲起来,等到自己的“死讯”传到洛阳、一切都尘埃落定后再另做打算。
自冀州南下,途过南坞,神使鬼差的,允晟让手下的人停了停,自己过去转了一圈。
从天光破晓转悠到暮色四合,在手下的人第三次来委婉暗示今晚不如干脆就在此落脚后,允晟犹豫了许久,终点了点头。
然后等众人歇下,允晟撇开仆从,一个人从客栈里出来,站在南坞的街头,沉吟许久,终还是屈服了。
——罢了,既来了这里,是为了见谁,从一开始,就很清楚了。
见与不见,他们之间,当是未必就差这一面的。但既然先前已经神使鬼差地停下来了,如今再过而不入,反而显得更刻意了。
允晟沉着心神,翻进郇叔越在南坞置下的产业,停在郇如门外,轻轻地叩了两下。
——难得的是,夜已经这么晚了,里面的灯烛都还没有熄下,不然的话,允晟多半是去而复返、没勇气深夜扰人惊梦的。
烛花在灯尖噼里啪啦地跳跃着,昏黄的灯光从屋里投到窗外,映射出来人长长的身影,郇如很警惕地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哪位?”
一门之隔,一窗之隔,屋里人看不清屋外人的脸,屋外人却可以清清楚楚地描摹得出屋内人的动作神态。
允晟一时间又踌躇了,他自然是可以大大方方地说自己是谁的,但……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从徐州府要假死遁逃、为什么他今天,要来郇府这一趟呢?
允晟犹豫片刻,突然又意识到自己这两天的举动实在是很反常冒失的。
假死本是他一人的选择,为了什么他自己心里也很清楚。
从小到大,除了在储位之争中途的那段犹豫上,剩下的日子里,他一向是个目标清晰、目的明确的人,无论对任何事。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非常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并且发自内心地愿意为自己所有言行导致的任何结局和结果负责。
原来的时候,他还曾羡慕过老四的恣意不羁,但他很早也便意识到了,自己与老四终究是不同的。他到底,骨子里也还是个循规蹈矩的人。
但此时此刻,站在此地,允晟突然迷茫了。
我到底是在做什么?允晟在心底质问自己,皇太子假死的事情牵涉重大,此事既为他主谋,他自然做好了如若万一,就真的做一辈子凡夫俗子、再不与洛阳相认的结果。但这其中的魑魅魍魉、迷雾诡谲,为何要牵涉一个无关的无辜女子进去呢?
我今日来寻她,或可能成全我自己那浅薄不知何起、而今莫名悸动的情愫,但,我真不会害了她么?
我到底是对她生了某种放不下的情意,还是仅仅只在感动我自己?
更何况,大庄的皇太子已经死了。
如今的我,又该拿什么身份去说那些已经算得十分“不合时宜”的语句呢?
允晟眉头深锁,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还是转身打算离开了。
身后突然嘎吱一声,门被拉开了。
郇如站在门口,扶着门框,一句话都没说出口,眼泪先稀里哗啦地落了满脸。
允晟震惊地僵在原地,整个人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了。
说来好笑,从小到大,他见过不少女人哭泣,或楚楚可怜,或娇泪盈盈,或梨花带雨,或……总之,多是凄楚的,哀怨的,带着点凄凄切切的愁苦味道,似乎带着无尽的愁怨之色,还真没有一个,是郇如这样哭的。
与其说是流泪,不如是发泄的那种哭法。
咳,允晟竟然不合时宜地想到,有点,类似市井女子与人争执失败后的那种哭法,倒没有多少委屈或者惹人怜爱的意思,纯粹是感觉气不过。
“郇,郇姑娘,”允晟有些被惊着了,愣愣地开口安抚道,“你别哭了……”
“今天是头七么?”郇如一边拿了帕子掩住眼角,一边喃喃地自言自语道,“为什么!头七要来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