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昀这声带点小鼻音, 听得人一阵酥麻。
贺征足足反应了半分钟,才算听懂了江昀在说什么。
别忘了他。
他从来不怀疑自己的判断力, 对各种话语里掺杂的情绪也很敏感。这让他根本没办法蒙骗自己。
江昀喜欢他。
清楚明白。
他之前只有隐隐约约的感觉,毕竟江昀是个挺内敛,挺克制的人,在他接触的形形色色的人里算很不好懂也不好猜的那类。
光看外表还挺冷漠的,和江昀在这个节目里一直挺乖的状态差得很远。
他现在明白了,不是江昀性格乖,而是对着他才比较乖。
贺征被江昀靠着的肩有点麻了。
别忘了我。
这在各种各样的祈求中, 算是非常低声下气的一种。
江昀似乎对他们的朋友关系非常不信任, 默认了节目结束就会变成点头之交。其实也很正常, 毕竟他们各自工作都挺忙,几个月一两年见不到, 再近的关系也淡了。
所以江昀只是希望他别忘了。
贺征说不上来什么滋味,有点心疼,又有点茫然。
他干什么事都挺有底气的, 除了感情。但活了这么多年, 感情上的缺乏底气, 大多数时候也只是担心自己。
担心自己很快失去新鲜感,担心自己和别人建立家庭最后却走了他爸的老路,担心自己会厌烦。
他还从来没担心过有好感的对象会不会回应,毕竟他收到的明里暗里的信号太多, 基本上只要他愿意开始, 那就能开始。
但江昀一直没给出过这个信号。
直到他喝醉了, 直到刚才这个瞬间。
贺征想了不到一分钟,江昀就睡着了。呼吸平稳,脸上从眼皮到脸颊红成一片,睫毛不怎么安稳的轻轻颤着。
贺征盯着他的脸看,伸手把他快要遮住眼睛的刘海往旁边拨了拨,连额头都红了,看得非常清楚。
这一刻他脑子里纷杂的想法全都被一键静音了。他几乎是本能地低下头,在江昀额头上亲了一下。
很热,如果不是喝了酒,就是发烧的温度。
然后贺征很快觉得自己也要烧起来了,身上热得像要腾出火。
江昀没防备的睡着,贺征忍不住又亲了他额头一下。
“啊!”包包头的工作人员短促惊叫了一声。
贺征瞬间直起身,向门口看去,小姑娘被看得汗都下来了。
“我什么也没看见!”包包头迅速说,满脸写着“我不会被灭口吧”几个大字。
贺征又看了她几秒,做了个嘘的手势:“江昀睡着了,我带他上楼。”
“好好好……”包包头快要跪下了,赶紧给他打掩护,跟着往楼梯上冲:“我帮你扶……哦我扶不动。”
包包头迅速收回手。
贺征用抱的把江昀弄起来,稳稳上了楼。
包包头跟在后面努力当人肉灯泡,左右晃晃,等贺征把人弄进屋里又出来了,才探头探脑地问:“没……没事吧?”
“没事。”贺征拍拍她的肩。
“我什么也没看到。”包包头又表了一次衷心,还伸手比划了个指天发誓的手势。
贺征终于笑了笑:“没事,实在看到就看到吧,我俩都喝醉了。”
“好的好的,今天咱们一桌喝了十八瓶八百毫升装二锅头。”包包头迅速修改记忆。
***
江昀知道自己做梦了。
黑色的天,风很大,灰云飘得很快,月亮时而被遮住,时而出现,远处黑压压的森林遮住了地平线。
江昀记得这里,桃酒七剧组的杀青宴。
剧组很有钱,把他们拉到了某某山庄吃饭,路上江昀睡了一大觉,醒了都没到地方。
酒从白天喝到晚上,喝到最后大家都趴了,江昀倒还好,没人灌他。他借口出去,走过漫长的游廊。
贺征穿了件黑色的风衣站在空地上抽烟。
红点明灭。远远吹来一阵铺天盖地的大风,黑色树影狰狞的左右摇晃。
贺征岿然不动,原地站着,那时候因为拍戏头发还有点长,他也不伸手弄头发。
像一只蛰伏的大型野兽。
江昀深深记得这一幕。
他记得旷野的风,记得隐约飘来的烟味,记得贺征的忽然出声。
“站那儿那什么?”贺征没回头,掐灭手里的烟,然后才看过来。
他被吓了一跳,无措且意外。
怎么看到的?直觉?好神奇啊……
神奇得他浑身冒汗……
江昀忽然被电话铃惊醒,猛地坐起来,顿时一阵天旋地转。
身上除了一件外套还有鞋被脱了,其他都穿得好好的,被被子压着,真是难怪他都出汗了。
他一手撑着又晕又沉的脑袋,一边看看手机,来电显示是上海的陌生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