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 68 章(1 / 2)

任城王同高阳王两个快步上前, 扶着他在御榻上坐下,众人皆是一脸紧张,嬴昭却神色自若地拿帕子拭了拭, 挥手道:“没什么。去叫太医丞过来。”

“这事就这么定了,把燕淮叫进来吧。白简,你再去太常寺一趟,把奚道言叫过来。”

眼见得天子病重若此,高阳王等哪里还说得出来反对的话, 只是眼含热泪地殷殷相劝:“政事可以暂且放一放,皇兄要以龙体为重啊。”

“朕没事,一点宿疾罢了,死不了。”

他笑笑安慰弟弟, 低头瞥见白色绢帕上触目惊心的鲜红,心中涌起股莫可言状的悲凉, 再难自欺欺人。

他幼时也曾吐血的, 只因彼时长在太后膝下,曾屡次遭她下毒又未及时得到医治, 还曾于冬日被太后关在屋中不给衣食,伤寒毁身。

太医丞言, 幼时体内毒素未清已渐入肺腑伤及心脉,后来勤修苦练,强筋健骨,咯血的次数便渐渐少了。近年来最近的一次, 也就是华林宴中被虎所伤,兼又怒急攻心, 内外交困才咯了那么一次。

现下他身体康健, 怎会突然咯起血来?难道真是上天给他的警示么?他扳倒仇人为父母报了仇又怎么样, 一样逃不过命运既定的轨迹。

命运,早在暗中写好了结局,从始至终,他所作的一切努力皆是徒劳。

燕淮同奚道言进来时,太医丞正在榻前替皇帝把脉,青纱帐慢自榻顶垂下来,从中探出一只骨节分明、洁白如玉的手,时不时传出隐忍的咳嗽声。

燕淮一语不发地跪下见礼。倒是奚道言担忧地问了一句:“太医丞,陛下可是龙体抱恙?”

“陛下这是宿疾又犯了,许是与近来天气寒冷有关。”

太医丞收回把脉的手,叹气而言。任城王瞥了低头跪着的燕淮一眼,眼神微转,招过个黄门悄悄与他耳语了几句。

“朕没事。”

太医丞背着诊箱去偏殿里熬药,嬴昭示意裴湛之扶着自己坐起,温声说着,“燕卿、奚卿,你们都起来吧。”

二人顺从地起身上前,停在了御榻外一尺见方的珠帘外。皇帝先同奚道言说了好一阵,言他在太常寺干得很好,为其加官散骑常侍一职,入侍左右,允诺将来召他入御史台。

奚道言诚惶诚恐地谢了恩。他不过平民出身,何德何能竟能得到一国天子的信任与青睐!嬴昭又温和看向燕淮:“小麒麟,知道朕今日为什么唤你过来吗?”

燕淮低着头,木然摇首。

杀父夺妻之恨不共戴天,时至今日,他对皇帝仍无多少好感。只不过是为了替母亲报仇才会与他合作做一枚暗桩。

仅是如此罢了。

“朕想把你放回到并州去,为朕镇守北境你愿不愿意?”

燕淮全身一震,神魂皆似被雷电蹿过。怔愕地抬起了眸。

他久久地不应,高阳王本就不喜燕家父子,怒从心起,骤然起身欲要踹去:“汝一罪臣之子,陛下把刺史之位给你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燕淮,你想违抗君命吗?”

燕淮却避也不避,冷冷直视于他,像头发怒的小狼,目眦尽裂。嬴昭厉声呵斥:“高阳!”气息牵动肺腑,又是好一阵猛烈的咳嗽。高阳王忙认了错:“皇兄莫生气,臣弟知错了。”

倚在病榻之上的天子病颜苍白,只因发怒才添了一丝血色。这时宫人上前端了事先熬好的汤药,任城王亲自侍药,侍奉着他饮了。燕淮眼间有簇短促的光一闪而没,却是冷沉着脸,不服气地低下头去。

“皇兄,慢些。”

殿间充盈着苦涩的中药气息,高阳王端了碗清水任他漱口,嬴昭挥手推开,忍下口中苦涩复又看着燕淮:“小麒麟,朕再问你一遍,朕把并州给你,放你回去和你祖父团聚。你愿不愿意为朕镇守北境?”

“陛下敢把并州交给我?”

闻及祖父,燕淮终于有所动容,却仍是不能置信。并州是北方重镇,对南拱卫京师,对北抵御柔然、牵制六镇。即虽现下柔然是一蹶不振了,但北方的六镇仍在,若长期与朝廷离心,早晚会谋反的。陛下竟敢把这么个重要的地方交予他!

他的父亲才犯下谋逆大罪被车裂于市,即便他不曾参与,可陛下当真能毫无芥蒂地信他么?

嬴昭微笑:“天子一言九鼎,你不愿意?”

“昔年嵇康为晋武帝所杀,其子嵇绍却为前晋忠臣。何况你父虽多行不法,你却是朕的好麒麟。麒麟是国之瑞兽,朕当初赐此号给你便是为了今日,不管从前发生过什么,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朕既然把这个位置给你,便是信任你。”

皇帝这番话说得颇有几分推心置腹的意味,燕淮眼间有细微泪光闪烁着,低首的一瞬间,如霰珠消散扑落。他抱拳谢道,字字句句说得郑重殷切:“臣定当竭心尽力肝脑涂地,以报陛下知遇之大德!”

话音刚刚落下,殿外忽传来念阮焦急的声音:“陛下!陛下!”

她如头张皇失措的小鹿闯进殿来,脸上红泪扑洒,细雨湿春芜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