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茶,非但如此,在习惯了由鲜卑带来的酪浆之后,即便是北朝的汉人,对备受南方士族喜爱的茶饮也是嗤之以鼻。
谢窈无心与她争辩,只淡淡应了句:“乡曲所美,不得不好。”
这话正出自她前日手不释卷的那本《洛阳伽蓝记》,意为家乡之物自然喜欢,也正是“酪奴”这个典故的出处。
席间大部分人没看过,唯独裴氏雅好书学,闻言不由向她投去一眼。见她态度不卑不亢,并不因人在异国而低声下气奴颜婢膝,心中顿时又多了几分好感。
“这有何难,束枝,你去备一瓮热茶来。”她吩咐宫人。
太后既发了话,方才那插言的鲜卑妇人脸上便有些讪讪的,谢窈不得已再度起身谢恩:“多谢陛下体恤。”
郑媱目光带笑,在她和裴氏身上打了个来回,饮了一口酪浆但笑不言。
“有宴无酒,有酒无射,不若无宴无酒。”
一时酒酣饭足,一名鲜卑贵妇又提议举行骑射为戏,席间大多是鲜卑族的女子,都精于此道,自然附和。太后见众人兴致高涨,便命人撤去宴席,摆驾西柏堂后的一方跑马场,支起箭靶来,任由她们竞技比艺。
汉族的妇人们都不精通此道,围坐在太后与皇后身边看马场中的鲜卑妇女褰裙逐马、左射右射地驰骋。
赛场之中,鲜卑的妇人们身着骑装策马飞奔,个个英姿飒爽,若翻飞的燕子灵巧敏捷,矢矢皆中箭靶。谢窈眼里不由流露出一丝艳羡。
她身子骨较弱,虽也勉勉强强会骑马,但掌握不好驭马的技巧极易给颠下来。至若射术虽也学过一些,一样是差强人意,远远不及这些草原的女儿。便很是羡慕她们的灵动迅敏来去如风。
慕容笙亦陪坐在皇后身侧,和她相距不远,恰将她的神情都看在眼中,心下微惊。
她本就存了和她较量的心思,一时心口砰砰直跳,壮着胆子开口挑衅:“这位谢夫人可会骑射么?我们也去比比如何?”
她目光直勾勾的透着敌意,谢窈注意到自方才她便一直在看着自己,见她年纪尚小,心知这位就是斛律骁的那位娘家表妹了,摇头道:“妾疏于此道,恐贻笑大方,还是不要下场了,以免让各位见笑。”
慕容笙却不肯放过她,脸涨得通红,言辞渐渐激烈:“你不是出身陈郡谢氏么?我怎么听说陈郡谢氏文武双全,当年创建的北府军威震南北,你既是陈郡谢氏女,怎会不会骑射?难道当着太后与皇后的面儿也敢撒谎么?”
小娘子咄咄逼人,汉话说得不算好,声又尖利,听起来倒像串点燃的炮仗噼里啪啦的。谢窈听她提起家门,面色微凝。
一旁的郑皇后笑吟吟地抚了抚慕容笙的额发:“今日只是宴会上姊妹们戏耍,又非什么比赛。我们北朝的妇人都善骑射,历来宴会之上是要骑射为戏的。”
“谢娘子既是出身陈郡谢氏,也算将门之女了,怎会不精于此道。莫要谦虚了。”
竟是一定要她下场的意思了。
二人之间她未免太过偏帮慕容笙,用意也太过明显,裴太后秀眉微蹙,待要开口,垂在桌案下的手却被郑媱轻轻按住了。目光相撞,郑媱笑靥如花。裴氏知晓她是要借此机会下手,心间挣扎了一刻,最终什么也没说。
荑英见状不妙,忙拿话替谢窈求情,然而皇后的意思却十分的坚定,谢窈只好应下:“既如此,妾便献丑了。”
郑媱托腮撑在案上,醉意氤氲的妙目笑盈盈将她从头打量至尾:“你这身衣裳可不行,满月,带谢夫人去换套骑装来。”
便有宫人领着她们离席,前往西柏堂南的澄鸾殿去更衣。慕容笙心底悄悄地松了口气,起身离席道:“殿下,笙笙也去换一身衣裳。”
*
谢窈同荑英跟在宫人身后往澄鸾殿走。
一路都无什么宫人,花木葱茏,房舍铁马轻响,将至澄鸾殿地界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慕容笙的声音:“等一下!”
几人脚步顿住,回过头去,果然瞧见那红裙执鞭的小女郎如一团艳艳的石榴花朝她们走来,咬咬牙,做出一副威严的姿态对那引路的几个宫人道:“你们先下去,我有话同这个女人说。”
“慕容娘子?”
“叫你们下去就下去!”
她手中马鞭若乌蛇乱舞,十足的烦躁之态。几名宫人只得做了让步,名唤满月的那个道:“……那得快一些,夫人更了衣之后还得回去和您比赛呢。”
快一些?
谢窈同荑英同时侧眸睇了那宫人一眼,心中已隐隐约约有了猜测。
宫人面现尴尬,但解释已是画蛇添足,只带了剩下的几名宫人稍稍退开。慕容笙又命她们走远了些,这才上前问她:“你就是我表哥从淮南战场带出来的那个女人?”
女孩子杏眼圆瞪,眼睛红的似要哭,倒好似是谢窈做了什么对不住她的事。不待她回答又咄咄逼问:“你既已嫁了人,便是个残花败柳,为什么要纠缠住他不放?”
原来追上来只为了骂她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