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没有根的浮萍，四海漂泊。也只有和你在一起时，这颗心才能安定几分。”

一日，洗漱过后她服侍着他就寝时，斛律骁叹息着感慨。

“窈窈，你会走吗？”

她愣了一下，他已握住她解她衣扣的手把人拉入怀里，目光若幽火锁着她：“不要离开我好不好？留下来，陪着我。窈窈，要永远陪着恪郎……”

谢窈两颊生烫，心中却软得无以复加，在他似哀求的目光里，根本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事实上，自从那个本可以逃走却莫名留下来的生辰夜之后她便一直是这样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留下来，留在这胡人的身边，或许，是丈夫要她留下来过安生日子的那番话吧，他是她的丈夫，她总是听他的。

至于斛律骁，抛却国家之别，他的确是待她极好。他想要的也许她一生都不能给他，但若是要她陪着，也许，尚能回报一二……

她最终含羞点了点头。斛律骁眼中柔波一闪，情动之下，俊颜侧过来便要吻她。谢窈红着脸将他推开：“你还在守孝……”

他便不动了，只是将人静静拥入怀里，与她互相依偎。清冷如霜的月光悠悠在窗下移走，映着窗外的梅，暗香素蕊，疏影横枝。

*

此事过后，两人的关系倒比从前亲密许多。

斛律骁政务繁忙，然一旦有了时间，必定会回家陪伴妻子。孝中不能行房事，二人便一道弹棋论诗，品书作画，不得食酒肉，便一起在后园中开辟荒地，种植果蔬。不再是从前那掩盖在虚假之下的客气虚套，举案齐眉，当真与寻常夫妻无异。

他实在是个很好的丈夫，对外杀伐果断，冷峻严厉，对她，却始终是温和可亲的，极尽爱重。即便是在孝期，他也未忘记给她过“生辰”，命花房精心营造温室，种植牡丹，令本该在春季开放的牡丹得以在深秋季节绽放芳华，只为博美人一笑。

谢窈面上虽仍旧是清清冷冷的，实则心里已隐隐偏向他，默认了这个丈夫，只是，连她自己也未能发觉罢了。

而那时，陆衡之在朝堂之中也明里暗里阴过他几次，甚至弹劾他母丧却不丁忧是不忠不孝之人。斛律骁看在妻子的面子上，全都未有追究。

事实上，他也知道，妻子对他态度的转圜不过是在可怜他，然，常言道，爱由怜生，她若非心里有他，又怎会怜惜他呢。他相信，假以时日，等她习惯了自己的陪伴，等明白了她对自己的感情，他们便一定可以心意相通。

事情急转直下，是在那个人的出现之后。

兴平十年，中元节，他和妻子前往东郊拜祭过父母陵墓之后，回城的路上，意外遇见了一个女人。

女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与乞丐无异。她是被道旁的几个地痞流氓追赶，慌不择路地撞上了他们的车驾：“这位贵人，求您救救奴吧！奴愿给您当牛做马，求求您救救奴……”

几名地痞远远瞧见他的仪仗，逃之夭夭了。女人亦被侍卫等拦在几丈之外，不许她近身。谢窈听这声音耳熟。撩帘欲看，却被斛律骁止住了，吩咐十九：“给她几锭银子，让她走吧。”

十九便照做了，正欲赶她走时，那女子揣着银子，却欢天喜地地跪下：“多谢贵人！多谢贵人！民女顾月芙，永生永世感念您的大德……”

语罢，即砰砰磕起头来。侍卫见状也不好立时赶她。

车中，谢窈本就觉得这声音耳熟，闻见这一声顾月芙，脸色大变，径直扯开了帘子惊声问道：“你是……阿芙？”

那名唤顾月芙的女子显也愣住，愣怔地抬眸看她，满是污垢的眼窝里很快蓄满了泪水。谢窈下车前去，不顾她身上的污垢又关怀地问：“阿芙，你不是在广陵么？又怎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顾月芙神色落寞，只是低头饮泣。谢窈向斛律骁请求：“殿下，这就是妾从前的好友，我们把她带回去吧，我有许多的话想要问她……”

斛律骁原本将信将疑，但见妻子神色欢喜，似乎真的遇见了过去的朋友，便也没有怀疑。他温和一笑：“好，既是王妃的好友，自当以礼待之。”

那时候的他，本是为救济了妻子的故友而欢喜，哪里会想得到，他和她一切误会与不幸结局的开端，皆是因了这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