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他只在幻境中见过的天空了。

而其中，那个始终若有似无地闪烁着的光点吸引了他的注意。

如果说头上的这片黑幕能被称为天空，那么那个光点，或许就是其中唯一存在的星星了吧？

他这么想着，不自觉地就站起身，往那颗星星闪烁的方向走去。

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渴、也不觉得饿，连疲惫与困倦都不曾感觉到，像是一切关于能量的生理机能都从他的感官中消失，只有身体中那无处不在的阴冷酸涩感提醒着他，他存在于此时此地。

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

跨过碎石与沟壑，踏遍裂痕与土地，翻越黑暗与孤寂。

他像是一个踽踽独行的流浪者，拖着一具没有任何意识的躯壳浑浑噩噩地朝着那颗星星的方向前进着，却连为什么要往那边去都不知道。

他并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滴水未进的身体没有产生任何饥.渴与困倦感，但这漫无边际、不知时间流逝、连同行者都没有的孤独前行对他的精神却是致命的打击。

……就像是，他回到了那个宽阔却空旷得只有他自己、周围所有人看着他的视线都是像是看着一个无生命的物体的冷漠目光，找不到任何出路的封闭空间之中。

只有他一个人存在，周围的黑暗都是那些不将自己看作同类的高高在上者——

蓦地，他发现，那颗本来只是影影绰绰地闪烁的星辰，明亮了不少，仿佛是被不知名的存在揭开了遮挡的薄纱，散发出闪耀的光芒。

他抬起头，怔怔地看着那颗星星，被其荧荧一点吸引了全数注意力。

“——嚓嚓。”

像是有什么东西摩擦碎石与土地产生的声音。

细碎又轻微的声音在这种寂静到极致的环境中是震耳欲聋般的剧烈声响，几乎是瞬间就吸引了他的注意，让他条件反射地循声望去，却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看到安静地散发光芒的那颗星星。

依然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是幻觉啊。

他失望地收回了视线，甚至一时之间失去了继续前进的动力，慢慢地低下了头。

“嚓嚓。”

相似的声音重新在他耳边响起，方向依然是同一个，但似乎……更近了一点？

艾尔下意识地抬起头，却依然没能看到任何东西或者人的踪迹。

……这种情况一般来说，被叫做什么来着？他在黑暗中变得迟缓的思绪慢慢地转动着，最后勉强得出了一个形容词：闹鬼。

但他依然没有对这些词汇有多么高的理解能力，仅仅只是停在字面意义上而已，所以他停顿了一下之后，缓缓地偏了下头，犹豫着往那个方向伸出了自己干瘦的手。

就在他只能感觉到手碰到的地方都空无一物之时，忽然，他冰凉的手指被一股温热又柔软的触感包裹住了——就像是，被谁握住了手一样。

他刚意识到这一点，就发现，从自己手指被碰到的那块地方开始，白皙且幼小的手指在虚无的半空之中逐渐浮现出其实体，在他眼中缓慢地往外扩散，一点点地勾勒出一个娇小的人形轮廓。

手指、手臂、肩膀、头部、躯干、腿脚……

黑色卷发被撩到她的耳后，衬得她的耳尖愈发白嫩，伶俐可爱的脸颊之上点缀着一双清澈如宝石的湛蓝双眼，一身简朴的黑色小型斗篷遮盖住她的身体，只有握着他的白皙手臂展露在外。

他与她无声地对视了好一会。

“……啊。”红润的嘴唇张开，他便听到了她清脆的声音响起，“你看到我啦？”

艾尔愣愣地望着她，发了一会呆之后，才吃力地张开嘴，用低沉嘶哑的声音回答了她：“……嗯，我看到你了。”

他看到她眨了眨那双蓝眼睛，接着眯起眼睛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握着他的小手略微用力，往他的方向走前了一步。

或许是因为他本就没有什么力气，又或许是因为她的力气出乎意料得大，总之，他被她这一下拉得也往她的方向弯下了腰，甚至腿脚不稳，直接踉跄一下，蹲在了她面前。

她似乎也有些惊讶与他的瘦弱与虚弱，略微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跟自己平齐的枯瘦面孔，好奇地打量着他。

不知为何，艾尔在她这样不含任何负面意味的目光之下反而有些怯场，下意识地就用力，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却又被她立刻抓紧，没能收回来。

她安静地看了他一会，一只手依然紧紧地抓着他干瘦又冰凉的手，而斗篷下的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

艾尔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但出于这么多年的本能，他的身体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

看到他的反应的瞬间，黑发女孩皱起了眉，表情变得复杂，像是悲伤、又像是愤怒，最后却只是抿紧嘴，什么都没有说。

然后，她伸出的另一只手略微抬高，落在了他的头发，很轻很轻地拍了一下。

她轻声说：“你看到我了，也抓到我了，所以，不用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