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偃从小被爹娘和芈陆宠着长大, 向来不会也不想隐藏自个儿的情绪,若他有什么不高兴,便是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
因此一路上, 芈陆就看着林偃垮着一张脸。
不过闹情绪时的林偃比平时更黏人了,几乎全程抱着芈陆的手臂不肯撒手, 可芈陆问他怎么了, 他都只是无精打采地摇了摇脑袋。
直到马车快要抵达鄂城县时,坐在他们对面的斛律婉终于看不下去了, 忍无可忍地把林偃教训了一顿:“多大的人了, 还这么黏着你干爹像什么话?给我坐直坐正了,你这么靠着你干爹,让你干爹怎么坐?”
林偃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不仅把芈陆抱得更紧,还故意唱反调一般地对斛律婉吐了吐舌头:“我就要黏着干爹。”
斛律婉的眉头直接拧成了一个结,她声严色厉地说:“我叫你坐直坐正了。”
“不不不,我不。”林偃的脑袋在芈陆的肩上蹭来蹭去,蹭得头发都乱了, 却还不罢休。
斛律婉急了:“林偃!”
“我不!”林偃终于停止了乱蹭的动作, 他仰起脑袋看着芈陆的侧脸, 跟小时候一样用撒娇的语气说,“干爹不喜欢被我黏着吗?”
说是撒娇, 其实声音越来越弱, 听着更像是在委屈。
果不其然, 他的话还没说完, 就看见芈陆的眼睫明显地颤了一下。
林偃表面上可怜兮兮的, 心里却是在偷着乐。
不仅是村落里的村民, 连他爹娘都没少说他干爹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不爱笑、不爱表达,时常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好像这世上的所有事都入不了他的眼。
然而只有他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他干爹不是一个没有七情六欲的人,只是他爹娘和那些村民不善观察罢了,只要他们稍微细心一些,就会发现他干爹身上有很多自个儿都察觉不到的小动作。
比如心情不佳时习惯性地抿唇,比如撒谎时习惯性地攥紧手指。
再比如不自在时习惯性地垂眸,并且眼睫颤得厉害——
正如现在。
林偃不清楚芈陆为何会觉得不自在,他唯一清楚的是他可喜欢看芈陆不自在的样子了。
别人都不知道芈陆的真实感受,连他爹娘也看不出来。
只有他知道。
只有他了解他干爹。
想到这些,一股名为洋洋自得的情绪在林偃的胸腔里蔓延开来,他抱着芈陆的手臂轻轻晃了晃。
“干爹~”林偃有着稚嫩的少年音,他脆生生地说,“你怎么不说话呀?你不喜欢我黏着你吗?”
芈陆从失神中反应过来,叹道:“没有的事。”
结果林偃对他的回答置若罔闻,跟被欺负的小动物似的靠在他身上,眼巴巴地望着他:“若干爹不喜欢的话,我就不黏了,我最听干爹的话了。”
“……”芈陆安静片刻,随后抬起空闲的手替林偃顺了顺乱糟糟的头发,好笑地说,“我何时说过不喜欢了?”
林偃两眼一亮:“那就是喜欢了?”
“……”芈陆噎了下,突然心虚得不敢回答林偃的问题。
他自然明白此“喜欢”非彼“喜欢”,可他对林偃不仅仅是干爹对干儿子的此“喜欢”,还有更多的彼“喜欢”。
可那份喜欢太隐秘、太羞耻、太不足为外人道也,说出来只会让人厌恶、恶心、排斥,让他连暗戳戳承认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他没有吭声,林偃却不依不饶,重新晃起了他的手臂:“干爹,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好了。”斛律婉再次出声制止,“你别闹你干爹了。”
得不到回答的林偃只好作罢,轻哼一声,扭头继续靠着芈陆。
芈陆无奈地对斛律婉笑了笑:“没事,小孩子嘛。”
斛律婉轻轻摇头:“你太纵容他了。”
芈陆只是笑,没再说话。
-
马车驶进鄂城县后,速度不知不觉地慢了下来。
这会儿天色渐晚,他们并不打算趁着夜色赶去神仙谷,便临时找了家客栈住下。
开的是三间房,林颂和斛律婉一间,芈陆和林偃各自单独一间。
由于明天还要接着赶路,几人没有耽搁时间,相互打了个招呼就回屋休息了。
但芈陆回屋不久,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只能转身出去敲响了林颂和斛律婉所在的屋门。
开门的人是斛律婉,她似乎猜到了芈陆要说什么,脸色微微一变,侧过身子请芈陆进去。
芈陆坐到桌前,言简意赅地把他的想法说了一遍。
虽然林颂和斛律婉早有预料,但是亲耳听见这些话时,依然没能掩饰住脸上的失落。
斛律婉道:“你真的不和我们去神仙谷吗?那你准备去哪儿?你都已经和我们一起来到鄂城县了。”
芈陆面上带笑,说出来的话却十分犀利:“我以什么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