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该恐惧、畏缩以及排斥。
可不知怎的,他的身体在本能地放松。
他在黑暗中眨了眨眼,喉头上下滚动,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声音都是干的:“斛律……偃?”
回应他的是轻轻落在唇上的吻。
对方不知何时绕到他面前,从上而下地偷亲他,逐渐起伏的气息暴露了对方同样紧张的心情。
只是嘴唇碰着嘴唇。
蜻蜓点水。
很轻很轻的一个吻。
可那克制着的、压抑着的、仿佛随时都能像倾盆大雨一样汹涌而来的爱意和思念还是被芈陆感知到了,他鼻尖一酸,深吸口气,缓缓放出,仰头将力量压向对方。
下一刻,他感觉到了对方的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斛律偃。”他喊。
“嗯。”斛律偃的声音比他的吻还轻,像是从肺腑深处挤出来的,“六六。”
然后,没了。
芈陆知道斛律偃应该是有很多话想说,正如他也积攒了一肚子的话想要全部告诉斛律偃,可真正见到对方时,突然无从下口了。
好像多说一个字都在浪费彼此相处的时间。
好像那么多话、那么多事,说与不说都无所谓了。
芈陆很想抱一抱斛律偃,可他的双手仍被束缚在膝盖上,只有手指勉强能动。
他眼前仍是一片漆黑。
“斛律偃,我想看看你。”芈陆说。
“等以后吧。”斛律偃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这点喜好倒和林偃像极了,他说,“我的记忆维持不了多久,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副样子。”
芈陆愣道:“什么样子?”
斛律偃在他嘴上亲了亲:“幸好你还活着,幸好我也还活着。”
说完,斛律偃松开了他。
“斛律偃?”
芈陆喊了许久,没再得到任何回应。
时间在黑暗中流逝得格外缓慢,芈陆从最初的焦急到后来的麻木,他安安静静地等待,不知等了多久,终于听见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脚步声十分慌乱,伴随着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他还活着吗?我好担心我们等会儿看到的是一具尸体啊!”
“呸呸呸!你这张嘴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我实话实说啊,那个小子细胳膊细腿的,落到小偃手里不就跟被我们抓住的山鸡一样吗?”
“哎呀你们快看!他还活着!”
“太好了太好了吓死老夫了……”
一群人哒哒哒地跑到芈陆跟前。
不一会儿,芈陆眼前逐渐清亮,几张忐忑不安的面孔相互推挤着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芈陆怔怔看着他们。
夏丰伸手挥了挥:“你还好吗?”
芈陆点了点头,抱歉地开口:“是我鲁莽了。”
“你没事就好。”夏丰松了口气,看了眼芈陆身后,顿时又惊又奇,“还是你厉害啊,竟然让小偃恢复正常了!”
闻言,其余三人连忙看去,同时露出诧异的表情。
“还真是!”
“这次是小偃恢复得最快的一次吧?我记得上次耗了小半年才恢复理智。”
“还是义父厉害啊,比我们这些师尊和师叔们厉害多了。”
最后一句话是夏丰说的,听起来酸不溜秋的。
芈陆这才发现自己并非坐在椅子上,而是坐在一张大床的边缘,而他身后睡了一个蜷缩着身体的少年。
少年身形消瘦,只穿了一身薄薄的白色衣衫,乌黑的发丝散在身后,包裹着一张惨白却好看极了的脸。
四五年不见,林偃比印象中长大了不少,个头拔高了一截,五官和轮廓都长开了,甚至眉宇间隐隐夹着上一世才有的郁气。
芈陆的目光往下扫去,很快看见圈在林偃脚踝处的铁链。
原来斛律偃说的是这副样子。
夏丰注意到了芈陆的视线,便解释道:“小偃暴走起来,我们几个根本压不住,只能出此下策了,不然放他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当然,不堪设想的后果只会作用在芈陆一个人身上。
夏丰想了想,到底没把那些事说出来,他怕吓着林偃这个看上去白净瘦弱的义父。
不过这个义父究竟是怎么做到让林偃恢复正常的?
夏丰好奇极了。
芈陆摸了摸林偃的脸,又扯来被褥给林偃盖上,等梅润替林偃解开脚上的铁链,他才随夏丰他们出去。
夏丰实在按捺不住,刚走出石门便直截了当地问道:“小兄弟,你是怎么做到的?以前小偃没个一年半载可是恢复不了的。”
芈陆不答反问:“夏丰长老可以跟我说说这几年里发生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