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律婉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

她还记得芈陆说过他做那些事不是为了她和林颂, 而是为了当时还未出生的林偃，他和林偃的缘分早在林偃出生之前就结下了。

所以他心甘情愿陪伴林偃长大，林偃黏他比黏自己爹娘都紧。

以前她很想知道其中的原因。

可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后, 她突然觉得那些原因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林偃还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活着，重要的是林偃过得很开心, 重要的是他们一家三口一直在一起。

卡在心间的巨石缓缓落下。

斛律婉长舒一口气, 她转身面向芈陆, 喉头微动, 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来：“抱歉。”

芈陆愣了下，随即笑道：“为何道歉？”

“不仅是我和林颂的救命恩人, 还是小偃的干爹, 我们口口声声说把你当成一家人，却在如此重要的事上瞒着你。”斛律婉坐上家主之位多年，早已学会喜怒不形于色, 可在芈陆面前，她永远像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

她看上去难过极了。

事实上这四五年来她和林颂都很不好受, 他们一方面要操心林偃的事, 一方面要为瞒着芈陆而自责。

同时还要害怕被芈陆知道了林偃那些自私的想法。

眼下想来，他们的担心真是多余，芈陆和他们相处了十多年, 他们对芈陆连这点信心都没有。

“我们应该早些告诉你的, 对你好, 对小偃也好。”斛律婉苦笑了下, “平白无故浪费了大家四五年的时间。”

芈陆沉默片刻, 冷不丁地伸出双手轻轻抱住斛律婉。

斛律婉简直受宠若惊。

虽然她和芈陆认识了十多年, 但是他们从未如此亲密地接触过, 她以为芈陆不喜欢被人碰, 因此在平时相处时，她和林颂都小心翼翼地避免碰到芈陆。

不过这种感觉很好。

有那么一瞬间，斛律婉竟然生出了一股想哭的冲动。

她举起的双手在半空中僵硬了一会儿，慢慢搭上芈陆的背。

“你不需要跟我道歉。”芈陆说，“我现在理解你们的心情了，倘若我是你们，我不一定做得比你们更好。”

当时他满腔怒火，既怪斛律婉和林颂，又怪夏丰他们。

可仔细想来，他最该怪的人还是自己才对，明明他和斛律偃一起走过了一世，却还要落入世俗地拘泥于义父和义子的身份。

顾虑太多，难免被绊住脚步。

他早该抛掉一切包袱。

斛律婉眨了眨眼，没想到真有眼泪夺眶而出，她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出于愧疚还是出于欣慰，也许两者都有。

她赶紧用手心抹掉泪水，勉强稳住情绪后，她才开口：“我和林颂会越来越忙，以后小偃就交给你了。”

芈陆嗯了一声。

斛律婉笑着拍了拍芈陆的背：“以前是我没看清，如今我算是明白了，早知道我们刚到鄂城县时就该把小偃留在你身边。”

她顿了顿，低声说，“希望现在也不迟。”

若说方才芈陆还听不出什么异样，那么这会儿听完斛律婉的话，他再糊涂也察觉出了什么，几乎是震惊地看向斛律婉：“你……”

这时，不远处传来林颂的喊声：“婉婉！”

“林颂在叫我，我过去看看。”斛律婉又往脸上胡乱抹了几下，松开芈陆，转身便跑开了。

芈陆震惊地看着斛律婉渐渐跑远的身影，心脏狂跳。

斛律婉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不……

不可能。

斛律婉想得再多也不可能想到他和斛律偃存在上一世，唯一可能想到的只有他对林偃的感情。

那么她——

芈陆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慢慢抬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

他的心跳从未这么快过，快得好像下一瞬就会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

斛律婉和林颂只在云险峰小住了几日就要离开，离开前，斛律婉没再向芈陆提过那天的话题，倒是说起了另一件事。

他们计划大办林偃的十七岁生辰。

以前他们为了保护林偃不受流言蜚语的伤害，几乎不让林偃出去抛头露面，以至于修真界到处都是林偃的传说，却很少有人知道林偃长什么样。

甚至林偃被喊了这么多年的少家主，还有相当一部分斛律家的下人不认识他。

此次大办生辰宴会，便是有把林偃介绍出去的意思。

眼下距离林偃的十七岁生辰只剩小半个月的时间，往后会逐渐忙起来，斛律婉叫林偃要有个心理准备。

林偃听完斛律婉的话，顿时眼神一紧，忙不迭转头看向芈陆：“干爹也去吗？”

没等芈陆说话，斛律婉便笑着应下：“你放心吧，你干爹最放不下的人就是你，他怎么可能撇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