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兽的语言。
说起来,他们在【10】副本里曾用独角兽的文字在镜子上沟通。
可惜那时候伊修斯自己都还没恢复记忆,也并没有把那些文字的发音全部教给池愚。
如果那时候就恢复记忆,现在是不是就不会有这场误会?
伊修斯垂着脑袋,被池愚牵着缰绳,缓缓跟在他身后。
“我是来找你落下的东西。”
池愚却忽然开口了。
开口的内容,正是伊修斯想要问的。
“?”伊修斯转过头,惊讶地睁大眼睛。
只见池愚一手牵着缰绳,一手则拿光剑,在泥泞的土地上拨来拨去。
月色下,光剑剑身闪耀着淡淡的光芒。将湿泥土地照得亮晶晶。
我落下的东西?
对……当初是跟他提过,好像在这里落下了某个很重要的东西……
可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他又怎么找?
话说回来,怎么现在突然想到找这个啊?
现在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吗?
伊修斯打个响鼻,甩了甩脑袋。试图以此表示疑问。
池愚却并没有回答。只是仍旧低着头,耐心地用光剑拨开泥土。一点一点地翻找。
你到底在找什么?
你说出来我也好帮你一起……
不对,这是在找“我落下的东西”。不能说是“我帮你找”。
……所以到底是要找什么啊???
伊修斯一头雾水。很想帮忙却又无从帮起。
转念一想,自己现在是独角兽的形态,除了用蹄子刨地也没法作出其他动作了。
蹄子又重又硬,也不知道要找的那东西是什么,万一刨坏了呢?
伊修斯只好继续跟在池愚身旁。
月色寂静。
银白色的月光照耀在一人一马身上,周围的一切都静谧得像油画。
伊修斯和池愚并肩走着。
尽管末世的夜幕浓黑如同石油,尽管脚下的大地泥泞脏臭不堪。
尽管世界已经千疮百孔,即便他并不知道前路将为如何,今夜如何收场。
——他仍然感到平静,感到快乐。
这一刻是如此美好。
伊修斯想。
希望能把时间拉长一点,再长一点。
然而池愚终究还是停下了脚步。
“有了。”他轻声说。
啊,这么快就找到了吗?
伊修斯依依不舍,也在池愚身旁停下。
只见池愚弯下腰去,不顾肮脏泥泞,从泥沼里捡起了一个小小的薄片。
那薄片呈半透明,钝圆形。上面沾着污黑泥水。
伊修斯眯起眼睛,忽然意识到——
那是鱼鳞。
那是一片灰突突的鱼鳞。
“果然……果然是你……”
池愚将鱼鳞握在掌心,丝毫不在意那片鱼鳞上的污秽。黑漆漆的脏水从他掌缝中流出,弄湿他的衣袖。
伊修斯看到他嘴角扬起的笑,眼睛里却闪起了泪光。
你怎么了?
你为什么忽然笑了。
你为什么笑着却又哭了?
伊修斯想抬起手,碰碰他的眼睛。忽然又想起自己现在只有蹄子。
他只好无奈地打了个响鼻。
池愚忽然笑了。朝他伸出双手,抱住他的脖子。
“你还没明白?”
池愚的脸颊,轻轻贴上伊修斯的额头。
伊修斯感到有湿漉漉的温暖液体,渗进他的鬃毛。
他惊讶地拱了拱池愚的脸。
池愚低声笑了笑,摸了摸他额头的角。
“你还是没法说话?”
“那正好。”
“你就……先听我说完吧。”
在池愚微微发哑的声线中,伊修斯终于明白了一切。
原来,上辈子,池愚被残忍屠戮,活生生抽出脊骨。
那个为他念诗的人匆匆赶到,却终究来迟一步。见到的只有他被剖开脊背奄奄一息的身体。
那个人把他抱在怀里,试图拯救他。
那个人在发现任何办法都无法挽留他之后失声痛哭,哭声震得他在弥留之际都觉得脑仁疼。
那一刻池愚觉得自己好傻。
他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了虚伪作态的恶人,而真正爱护他对他好的人,他却无法再报答。
他甚至不知道对方的名字,看不见对方的面容。
于是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勉勉强强地抬起手,想要去触碰那个人的脸颊。
然而还未触及,他忽然意识到,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希望自己最后做一件有意义的事。
于是他露出手腕内侧,他仅存的最后一片鱼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