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年轻猎人的银眸对视, 对方的长睫镀着月光,落下的影子很清晰,看起来有点乖——大型猛兽任你发号施令的乖。放平时, 仇薄灯就当他懂了。但今天晚上这家伙实在是奇奇怪怪的。
总觉得不太放心……
想了想, 仇薄灯掀开被窝, 在毡毯正中画了条河界线,指指靠外边的一半,又指指他:“你睡这边。”
指指里头的一半,又指指自己:“我睡这边。”
“明白了吗?”
图勒巫师看了仇薄灯一会儿,才在月光里坐起身。他脱了氆氇黑袍, 只穿件羊毛衬衣,宽肩窄腰,领口袖口,露出精悍的肌肉, 线条流畅、饱满,极具野性。上来时, 仇薄灯整个人都被他的气息笼罩住。
仇薄灯掀开雪狐裘毯,自己往里头缩了缩。
虚张声势:“不、不准过线。”
其实真要过线,手腕细瘦得一拧就断的小少爷也拿他没办法。不过年轻猎人很听话,只老老实实在分界线一边躺下。只是, 他生得过于高大, 对仇薄灯来说宽敞的位置,对他来说就格外窄小。
为了不碰到正中的线, 只能收紧手臂, 贴在身侧。
瞧着比睡地上更不好受。
就像老虎或豹子, 被迫塞进一个小好几号的窝, 不得不紧紧收着爪子和尾巴。
“算了……”仇薄灯不好意思, 伸手拉了拉他,“你睡过来吧。”
图勒巫师不说话,不动,只看着他。
仇薄灯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凶道:“看我干嘛!”
图勒巫师收回视线,抿了抿唇,片刻,往里头移了移。
被窝本来就是又小又封闭的空间,一张雪狐裘毯扯开两人盖,年轻强健的猎人一往里,身上的热量就格外鲜明。仇薄灯隔着衬衣,都觉得跟他挨着的半边身子,像是靠了个暖炉,不由得想要侧身往里躲。
刚一动,手腕就被图勒巫师扣住,按在毡毯里。
这雪屋的床,本质是堆在雪屋深处的一个雪台子,最里边是冰砖和雪块砌起来的墙。尽管猎人已经往那边堆了些兽皮,但要是靠过去,墙侧不像床面,有羽绒和木板充当隔冷垫,未免要着凉。
……行吧。
仇薄灯老实下来,平躺着,打算睡觉,然后发现一件事……
“喂!”仇薄灯拿手肘捅旁边的人,他不往里头睡了,你倒是把手松开啊!
图勒巫师纹丝不动。
一副睡着了的样子。
仇薄灯:“……”
刚还能抓他手腕,转眼立刻睡着,当他傻子吗?!
仇薄灯试着把手抽回来,男人的手指就像铁悍的一样,又硬又牢。挣了几次,仇薄灯气得直接反手挠他,年轻的猎人阖眼不动,只在毯子里,就势一张手,将自己的手指挤进仇薄灯的手指间隙。
跟他十指相扣。
掌心贴着掌心,对方虎口、指腹的刀茧,粗糙清晰。
仇薄灯转头瞪人。
图勒巫师笔直规矩地平躺着,侧脸在清濛的月光中,清俊冷淡,睫毛垂合。
“……”仇薄灯磨牙,羞恼地探手去推他,“你给我松开——”
听他好像真恼起来,图勒巫师不情不愿松开手,睁开眼,薄唇微抿,有些不高兴。
不高兴个鬼啊!
仇薄灯干脆在被窝里踢了他一脚。
图勒巫师更不高兴了,银灰的眼眸紧紧盯着他。闷不出声。
“看什么看?”仇薄灯重重哼了一声,“你活该!”
说着,背过身去,不理睬这家伙。
其实打被从兽皮堆里抱起来后,仇薄灯就醒了,只是当时在年轻猎人怀里,脸颊贴着对方的前胸,对方沉稳有力的心跳烙烫耳朵,莫名窘迫。
只好继续装睡。
直到听见对方躺下后,才纠结地睁眼。
雪屋里只有一张雪床,给他后,这几天,年轻猎人一直在地面铺张兽皮睡。今天回来的时间,明显要比平时晚一些,往常太阳还挂在山头就回来了。今儿,一直到西沉西山才回,袖子还带了血。
仇薄灯偷偷观察,确认他没受伤,方松口气。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也不知道家里什么时候找过来,不能让他一直打地铺吧?他要出去打猎的,万一没休息好,受伤了怎么办?
可今天晚上这人的举动,让仇薄灯哪哪都觉得别扭。
纠结半天,仇薄灯硬着头皮,让人上来一起睡。
结果一上来,又奇奇怪怪的,不是活该挨揍是什么!
被凶了一顿的图勒巫师安分许多,没再做奇怪的事,仇薄灯背对着他,偷偷在被窝里揉了揉手心……不知道是不是他常年打猎的原因,手上的刀茧好厚,被握过后掌心、手背,都残留了些许异样。
刺刺痒痒的。
雪屋静下来,只剩下尽在咫尺的沉稳呼吸。
仇薄灯没跟人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