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的画面模糊不清, 闪动着雪花点。
画面像是静止的,一条狭窄阴深的长廊,两边分列一扇扇门, 都紧闭着。
房间里安静如死,轻微的电流声刺啦啦作响,秋山隐约觉得这地方眼熟, 于是皱起眉,倾身贴近了去看。
半晌, 一扇门缓缓向外打开, 一个矮小的身影从门缝中挤出来, 十分谨慎地左右张望一通, 见四周空无一人后,像松了口气,她轻手轻脚地将关上门,贴着墙根往镜头下方走去。
走了两步,她像是意识到什么, 倏然抬头,与镜头之外的秋山对上了眼。
秋山心里一跳。
那是个小姑娘, 七八岁模样, 圆脸大眼睛,长得乖巧又可爱。
……他确实见过,在餐车的电视里!
小姑娘对她微笑, 嘴巴张张合合,在说什么。
下一瞬,身后突然袭来巨力, 秋山猝不及防失去重心, 一头栽进了电视里。
强烈的失重感包裹住他, 秋山一个激灵,睁开眼醒来。
入目是破旧的候车大厅,成排的棕色木椅斑斑驳驳,被人用刀刻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字,厅正中的大屏幕上显示,现在是下午三点四十分,距离列车到站还有两个小时。
队友们还在睡觉,鼻息悠长,秋山静静听了一会,感觉心里很踏实。
他放松下来,起身去厕所洗了把脸,又顺路去小卖部买了点吃的,结账的时候有人排在他身后,秋山回头一看,是翟建中。
翟建中对他晃晃手里的烟,秋山没说话,加快速度结账给他让了位置。
两人并肩走出小卖部,秋山没开话头,只沉默着,倒是翟建中,拆开包装叼上烟抽了一口,反问秋山:“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秋山笑笑,“也没有别的选择。”
翟建中瞥他一眼,抬手弹掉烟灰:“我说的不是这个,是你要这么一直下去吗?”
“每个人想法不同。”秋山回答,“如果你要找我聊这种事,就不必说了。”
“我想说的是,之后只会越来越难。列车的规则在逐渐崩溃,而你和你的这些垃圾队友,是没法撑到最后一站的。与其如此,不如趁早抛弃你那些天真的想法,选择有实力的人。”
“列车在崩溃?”秋山一愣,“什么意思?”
“你没发现吗?”翟建中很是稀罕地反问,“不说别的,在我刚刚上车的时候,列车的规则更新会有广播提示,并且日期规律。但现在呢?”
秋山想起餐车电视,神情变得凝重起来,良久,他点点头。
列车的很多东西有他自己的规则,并且会在每月十五号进行规则的更迭或者增加。
例如厕所的镜子,就是在秋山上车后新增加的规则。
但那天的餐车电视规则,却出现得突兀极了。
回去的时候,秋山留心看过日期和告示板,那天既不是列车规则更新的日子,告示板也没有相应的提示。
很奇怪。
翟建中觑着秋山的神情,半晌又说:“至于其他的证据,那就更多了。大量新人的出现,上次的餐车里,我们甚至能被拉进列车的现实,这些事情都违背我们对列车的理解。”
“你为什么会……”
像是看出秋山所想,翟建中笑笑:“因为我们想离开这里。”
“我们?”
“对,我们。”翟建中说,“想到达终点站离开列车,交换情报与联络强者必不可少,秋山,你知道吗?在我们之间,流传着一个传说。”
“是从一个滞留在列车上很久很久的旅客嘴里流传出的消息,他说,他曾与一个男人共同下车,并在那个站点结束后,在男人手里见到了终点站的车票。”
秋山的面色更加难看,不存在的记忆在眼前飞闪,模糊又混乱。
月台,夜晚,暴雨。
黑色的车票。
烟头的火光明明灭灭,随着男人说话,在嘴唇边摇晃不休。
然后,列车雪亮的灯光撕裂黑暗,轰然而至。
翟建中深深看进秋山眼底,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一张纯黑色的,只写着终点站三个字的车票。”
“那个男人最后到达了终点站吗,离开这里了吗?”
“终点站到底意味着离开,还是意味着其他东西,比如,力量?”
“这些我们都不知道,你会知道吗,秋山?”
秋山沉默片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翟建中摇头笑笑,“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我和你说到这里。”
一根烟抽到最后,翟建中将烟头按灭在垃圾桶里,转身离开。
两个小时后,五人上车。
在谈话之后,秋山一直很沉默,翟建中也不多说别的,两人沉默地去换票。
问了七八个包厢,三个老手在商议之后,用一个哭哭啼啼的新人换走了翟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