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一哆嗦, 火苗熄灭，打火机啪嗒摔落在地。秋山心脏狂跳，好半晌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慢慢弯腰捡起打火机，伸手摁亮。小小的温暖火苗照亮了秋山面前, 他深吸一口气, 后退一步与那人拉远距离, 身后有什么东西碰着他了, 秋山一惊，举着打火机回头看去，方才混乱的打斗中，男人砸开了停尸格的柜门。锁扣松脱，里头的尸体跟着滑出半截。

火光跟着他的动作摇晃一下，颤巍巍的火苗映亮尸体惨白冰冷的脸, 浑浊的瞳孔与秋山面无表情的对视。

一模一样的两张脸, 说不上是谁的表情更像个死人。

火苗颤抖一下，秋山僵了僵，慢慢伸出手，扣开旁边的停尸间格扣，手指在哆嗦, 他花了多一倍的时间才把柜门打开, 拖出里面的尸体，一模一样的脸, 枪伤。

秋山大脑一片空白, 他机械地往前走, 摸到哪扇就打开哪扇, 一具接一具的尸体被拖拽出来, 钝器伤、刀伤、断裂破碎的肢体……

像是最深的噩梦, 他旁观自己经历种种惨状。

直到谢泽宇强行抓住他的手，秋山才醒过神来，指尖灼热的痛意迟钝地传进大脑，一直未熄的打火机不知何时在他指尖燎出火泡。

“你先……”谢泽宇的头疼得要命，借着火光，他也看见了其他尸体的脸，通过再残酷不过的方式真真正正地理解了，什么叫做“秋山已经死了”。

这些真的都是秋山吗，那自己面前的这个秋山，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吗，还是说，在方才的混乱里，有人已经趁机掉包？

谢泽宇脑子里转着乱七八糟的问题，但手没停，再让秋山去验证每个柜子里都有什么也是徒劳无功，如今所见已经足够能说明问题。

“你先休息一下。”谢泽宇勉强打起精神，尽量乐观地说，“说不定这些只是站点制造出的假象，你别——”

“是真的哦。”有人打断他。

顶灯闪了两闪，整个房间被惨白的灯光笼罩。满屋子死状凄惨的尸体阴冷地瞪着场地中央的两人，也直到此时此刻，秋山才看见，地上躺着的那个自己，心脏处有一个圆滑平整的缺口。

身后传来脚步声，有人叹了口气，声音稚嫩，口气却老气横秋。

“被看见了也没办法。”她说，“稍微解释一下好了。”

“今晚列车很乱，我去稍微收拾了一下残局，没想到被他摸到了这里。”

“所以，在此之前。”希希当着两人的面，熟练至极地掐着翟建中的脖子，把他拖到地上，翟建中脸色青白，气若游丝地咳嗽两声，秋山看着希希俯身在翟建中耳边轻声说了什么。翟建中的嘴唇蠕动两下，很快，他脸上的肌肉抽搐起来，显示出极大的痛苦，不一会儿就断了气。

“……希希。”秋山听见自己轻声问，“你在做什么？”

他声音很轻，希希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站起来拍拍裙子，歪着头看他，乖巧地说：“什么？”

“翟建中怎么了？”

“死了哦。”希希说，“很麻烦呢，因为要遵守规则，所以没法直接解决他。”

面前的孩子用天真的语气说着十足冷酷的话，秋山怔怔地看着她，像不认识她了。能回想起来的记忆里她是活泼良善的小女孩，那面前的这个，轻而易举取走一个人生命的女孩，又是谁？

希希像是看出他的想法，轻轻一笑：“在这个鬼地方待上十几年，没有人能保持自己原来的样子吧。”

秋山沉默。希希也不追问，只笑笑，双臂一撑坐上滑轮床，她孩子气的晃着脚：“时间不多，你们很快就要到站，让我想想从哪里说起……”

“这些人都是我吗？”秋山打断她。

“对。”

“怎么才能离开列车？”

“关上所有的门。”希希抬眼看向他，“这条走廊里，还开着的门，当它们全部被关上后，一切就都结束了。而你在这个房间里所看到的一切，是我们之前为关门所做出的努力。”

每个门后都存在着一个站点，关上所有的门意味着结束，怎么定义结束？

秋山大脑急转，一些模糊的猜测正在成型，指向真相，他深吸一口气，盯着希希，轻声问：“关门的方式是完成愿望，而不是杀死他们？”

阎西说过，之前的他行事风格与现在完全不同，而那个他到达了终点站，却没能终结列车的悲剧，反而成为了躺在这里的某一具尸体。那是否意味着，如今他的行事风格，是上一个失败品所得来的经验？

秋山越想越冷，这么说的话，还站在这里的自己，究竟是什么人？他希望希希可以否定自己，告诉他这一切只是幻影。

但没有，希希残忍地点了头，轻而易举地断绝了秋山的天真幻想。

秋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想了想，试探性地问出那个问题：“列车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不能告诉你。”希希轻声说，“这是为了你能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