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在音乐响起的瞬间就滑了出去。

依旧是一个左后的结环步。

刀刃滑过略硬冰面的一瞬间，细微的卡冰声就通过骨传导，早一步传入了凌燃的脑海中。

还是有点硬。

膝盖和脚踝适时传来细密轻微的疼痛感。

他忍不住分了下神，可下一秒就强行将思绪拉回到正在表演的节目中。

这又不是他第一次带伤上场。

少年若无其事地接上一个右后内刃的转三步，高举过头顶的双手在半空中交握一瞬，冰面上就留下两条相切的半圆弧线。

很美的转体动作，轻灵又明快，寓意着春天的到来。

节目的开头还是舒缓的乐符。

凌燃沉下心，任由千锤百炼的肌肉记忆带着自己在冰上滑行，同时在脑海中仔细地检查着自己的每一个动作。

从手臂抬起落下的弧度，到抬眼的时机。

凌燃从不觉得花滑只是下.半.身的运动，只需要滑行亦或是跳跃就足够。

这是需要表演者投入自身与情感的完整舞蹈。在冰上表演的舞者，每一次呼吸都应该与音乐共舞，每一次眨眼都要卡在最适当的时机。

少年绷紧心神，用最高的标准要求自己。

于是，种种复杂华丽的步法和美到极致的肢体动作就这么呈现在观众们的眼前。

滑得很流畅，也很优雅，多么高难度的步法在他身上都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说压外刃就不会压内刃，说转体就不会卡顿。

那种举重若轻的控制感，观众们光是看着就心情舒畅。

怎么可能不舒畅呢，舞蹈动作都是对着镜子调整过每一个细节的，简直美得一塌糊涂；精心编排的步法，更是流畅到让人根本反应不过来他到底加塞了怎样的难度。

很丝滑，就只想这么看下去。

一直看下去，看他在冰上滑到天荒地老。

这样无可挑剔的节目，甚至可以治愈不少人的强迫症。

真的是很完美的节目。

观众们现在只想夸夸夸，哪怕凌燃一个跳跃动作都还没有拿出来，就只想夸夸夸。

毕竟凌燃的节目诚意满满，看着就赏心悦目。

不像是有些人，除了高难度的跳跃，节目几乎没有任何其他的闪光点。

既然如此，那还滑什么节目，直接取消音乐，砍掉其他动作，挨个排排站在冰上跳远好了。

观众们苦跳跃占比久矣，所以才会更加喜欢凌燃。

就该是这样。

花滑节目就该是凌燃拿出来的这样！

他们笑着看着，节目还没有开始一分钟，就已经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力与美俱全的节目，天然就可以打动所有人的心。

只有某些心里存着杂念的人才会被排除在外。

譬如观众席上抱紧摄像机等着拍摄凌燃摔倒瞬间的极端冰迷，再比如昨晚在帖子里吵架，坐等凌燃摔倒就去挖坟的其他运动员唯粉。

再比如坐在观众席上愤愤不平的伯尼。

他已经被冰迷大叔看出本质，特意换了远离他的座位，这下只能一个人郁郁地坐在观众席上，看着冰上的少年如春天的微风般吹拂过整个冰面。

少年脸上始终带着微醺的笑意，很温柔，也很治愈，就像是万物复苏，轮回伊始，一切都充满着希望与新意。

这只是个开始，第三小节才是凌燃的难关。

伯尼木愣愣地想，没有了格外唠叨的冰迷大叔的陪伴，他的怒气好像都无从诉说，自动就消散不少。

有这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很多观众甚至觉得自己就像是死亡前的最后狂欢。

明明知道凌燃很可能在第三小节摔倒，很有可能会让他们心疼难过，也还是放任自己短暂地继续享受着春天的柔和和夏日的热烈。

凌燃的一举一动就像是有魔力，只需要一个伸手向前想要抓住什么的动作，就足以让所有人心弦一颤。

抓住什么？

是盛夏的最后一抹骄阳吗？

不少人下意识地心疼试图挽留夏日的少年一瞬。

可紧接着，他们就在那个格外甜美的甜甜圈里丢了魂，脸上不知不觉就带上了笑容。

璀璨流光的万千碎钻折射出最耀眼的光。

他们发自内心地为冰上光彩夺目的少年鼓掌。

“啪啪啪”的掌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直到少年以步法再度滑出去时，大伙才停住了手，生出一种终于要来了的感觉。

忧虑和期待在观众心里交织。

他们紧张地盯着凌燃，担忧他的再次摔倒，却在潜意识里又期待着他为所有人再次带来奇迹。

凌燃已经为他们带来很多次奇迹，这一次也能让他们见证奇迹的发生吗？

在无数人的目光里，音乐终于随着时间的流逝进入到了自由滑的后半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