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三月份之后,杜兰发现自己空前忙碌起来,一天到晚像一个不停旋转的陀螺,似乎连喘口气的工夫都没有。之所以会这样忙碌,主要是柳镇有两件大事都在她这一块,除了童装城的入户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之外,眼下她最紧迫的工作就要数筹备首届全国童装设计大赛的初评会了。
首届童装设计大赛框架拉的很大,将中国服装协会和中国设计师协会这两个服装界全国级别的协会拉进来作为主办单位,其影响力自然不言而喻,启事发出几个月来,应征的设计稿雪片似的飞向位于北京的大赛组委会办公室,参赛者大多是全国各地的企业设计师、服装院校师生、设计机构设计师和时装设计爱好者,也有柳镇本土的童装设计师,共收到两千多件作品,也算是洋洋大观了。大赛的初评、决赛和颁奖自然是责无旁贷地都放在柳镇,作为镇童装发展处的副处长,大赛这几个最关键环节筹备张罗的重担自然也无可避免地要压在杜兰柔弱的肩头了。
一连几天加班加点的开会碰头商量,初评会的每一个细节渐渐清晰起来。这次请来的评委档次很高,其中有中国服装设计师协会的副主席,中国美术学院设计艺术学院院长、教授,北京服装学院院长,十佳时装设计师,金顶奖设计师,著名服饰设计公司的设计总监等行业权威人士,可以说柳镇到现在还没有接待过这么高端的专家,如果没有这个大赛他们这些人也不会来到柳镇这个小地方。如何接待这些专家就成了头等大事,从机场接站到安排住宿,从评审费的发放到安排休闲的路线,甚至是初评会的每顿用餐,细无巨细,都要在杜兰的脑子里反复推敲盘算,然后将好几张对接的表格不断完善,在会上发到相关负责接待的人员手中,这样才算稍稍安心。郭副镇长一再交代她,这些专家都是全国有影响的人物,一般请都请不来的,他们的脚一踏上柳镇的土地,接待人员就代表柳镇的形象,不能有丝毫的懈怠和马虎,所有的准备工作都要细之又细,容不得半点差池。
越是临近初评会的那天,杜兰的心越是紧张,晚上几乎睡不着觉了,得服下几粒安眠药才可迷糊一会儿。早上眼一睁就去赶班车往镇上赶,那里总有一大推的事情等着她去一一打理,她已经明显感觉身体有点吃不消了。上回扁桃体发炎,让她连喝口水都感到嗓子眼很痛,但她却一点都不能休息,因为她一躺下初评会很多事情就转动不起来了。
因为太过忙碌,顾浩早已被她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可在就这时候,他的电话却来了。
她是晚上在办公室里加班时接到他电话的,顾浩的语气一改以往的冷漠,说想她了,没有她的日子真的没法过。她让他长话短说,他就说还是希望她能来北京,说那里发展的条件好,他们以后的日子一定会好的。他还说他早就听人说基层乡镇的工作太辛苦了,整天忙得像条狗,工资低而且升迁艰难,何必在那个小镇上耗着。
说实话,她当时真的有点动摇了。在镇上工作这几年,她最大的感受就是辛苦,基本上五加二,白加黑,根本没有自己的时间,可以说连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上次与顾浩吵翻之后,她也曾想在柳镇或南湖市找一个合适的,但后来才发现很不现实,双休日几乎都在上班,晚上正常到了市里都十点钟了,谁还愿意和你谈恋爱?有一段时间,她最大的愿望是什么时候能调到市里,不管什么部门都行,但很快就发现,一个年轻的大学生分到乡镇之后再想往上调,简直比登天还难,除非你上面有人。镇政府里的头儿们换得也比较频繁,今天我来,明天他走,这些人都是来镀镀金的,也是上面的人为他们铺的路子。这几年她眼巴巴地看着好几个书记、镇长、副镇长来了又去了,很有几分城头变幻大王旗的感觉,但她依然是那个冲在一线的勤勤恳恳的小兵,看样子她要在柳镇耗到老。每每想到这一点,她就有点丧气,甚至在心里涌起绝望的感觉。
但她是不会去北京的,虽然顾浩在电话里哀求了半天。除非他来柳镇,否则他俩还是走不到一块。
挂了顾浩的电话,她的心里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她有不少高中同学都结婚了,喜酒她都喝了几场,家里人也不时地会催她,的确自己也二十五六岁,女孩子到了这个年龄一不小心就成了剩女,听说南湖市的大龄剩女很多,像她这样的已经属于困难户了。如果顾浩能来柳镇,她说不定年底就能把婚给结掉,可她了解顾浩了,他喜欢大城市的,柳镇是容不下他那颗不安分的心的。
初评会的筹备工作一切就绪之后,杜兰去了一趟稻草人公司。首届童装设计大赛的主题是“童年的梦”,颁奖会上将会有一个柳镇十大童装品牌的展示环节和一个舞蹈,这都需要去和稻草人的老总柳笛商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对这个稻草人掌舵人产生了一种依赖感,觉得有了柳笛,什么问题最终都能解决的。
杜兰赶到稻草人公司的时候,正赶上市舞协的两位老师在排练厅里给公司业余舞蹈队排练舞蹈《稻草人之梦》,柳笛就在现场,她们就一块儿饶有兴趣地看起了这个舞蹈,看着台上翩翩起舞着的年轻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