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地下城堡之内，犬神舍一郎正在与圣骸对坐饮茶。

圣骸望着茶杯上挂着的茶包，不满地说：“在我们那个年代，像这种不入流的东西是很难上台面的。”

犬神舍一郎抱歉地说：“大人，污染区获得各种资源非常不易，这种茶包已经是很难得了。希望您能原谅。”

圣骸叹气道：“我当然不会怪你……不过，这种时候，还真是怀念千利休啊。”

千利休是日本战国时代的“茶圣”，他活跃于日本最动荡混乱的时代，那时候，茶道是上层武士必修课。武将出征时常在阵地前沿举行茶事，以壮士气。茶会是武将们笼络人脉的重要手段。那时，掌握了大半个天下的织田信长推行“茶汤政策”——顾名思义，就是以茶道操控政治的政策。那个时候的他

千利休虽只是一名茶人，但却在政治舞台上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犬神舍一郎说：“千利休后来当上了秀吉的茶头（茶道侍从）。后来由他主持，为秀吉举行了宫内茶会，在那次茶会上，正亲町天皇正式赐予了秀吉‘关白’的官位，以正秀吉在朝地位。两人后来又举行了大型的茶事‘北野大茶会’，规定不论是商人、家臣、农民百姓，只要是热心茶道者均可参加，此举大大笼络了人心。”

“啧，这倒是千利休的长处。秀吉倒是会用人。”圣骸端起茶杯，慢慢品尝。“不过，照猴子的性格，他应该不会留着千利休。”

“您猜得真准。千利休从六十岁开始侍奉秀吉，侍奉了整整十年。把他一直捧上‘天下人’的位置，可惜后来秀吉觉得他的‘茶圣’位置已经动摇了自己的政治地位，便准备赐死千利休。千利休得知之后，直接切腹自尽。一代‘茶圣’就此陨落。”

圣骸唏嘘不已，他问：“千利休死前有什么遗言么？”

“他留了一首诗——‘人生七十，力围希咄。吾这宝剑，祖佛共杀！青锋原是具足物，我今一掷回天去。’”

圣骸沉默了一阵，才说：“这老小子居然在死前顿悟了！”

“这话怎么说？”

圣骸表情肃然：“‘祖佛共杀’就是说修行时不靠达摩、不靠释迦，忘却达摩、忘却释迦，发现本身自持的纯净佛心，以成正果。千利休活到七十岁就悟道，比很多自称高僧的人要强出太多。”

“可就算高明，他还是死了。”

圣骸摇头道：“我总觉得会在这个时代与他重逢。希望这不是我的错觉。”

……

数十公里之外，身穿雪白僧衣的天海老僧忽然打了个喷嚏。

他微微皱眉，仰望着头顶铅灰色的阴沉天幕，喃喃自语道：“不知道是哪位故人在念叨老夫的名字。”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将来会跟某个从噩梦中走出来的家伙相遇。

……

圣骸把杯中茶一饮而尽，然后吧咂着嘴说：“尚有余味，浑身生暖，看来这种叫‘茶包’的东西也不是毫无长处。”

犬神舍一郎笑道：“那我斗胆再为大人来一杯茶。”

他刚把茶杯拿起，桌上的卫星电话就响了起来。犬神舍一郎微微皱眉，他这支卫星电话只接听几个“重要人物”的来电，不知道是哪位给他打来的。

他看了一眼电话显示屏上的来电号码，顿时紧张了起来。

圣骸看他表情不对，便说：“你先接电话。”

犬神舍一郎鞠躬表示歉意，随后抓起电话。

电话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犬神，我是乔尔·史密斯，现在需要你办一件事。”

“什么事？”

“你那里是不是刚抓了一批俘虏？”

“呃，我近期抓了很多人，不知道您说的是哪一批？”

“乌克兰异常事件调查部队的人。”

犬神一怔：“他们？你知道他们杀了我手下多少人吗？”

对方显得有些不耐烦：“不论你抓了多少，活着的全部释放，死了的就把尸体交出去。”

犬神正色道：“不是我不肯交出去，异常事件调查部队也抓了我手下不少人，如果要让我交出俘虏，那么我被抓的那些手下也要被释放出来。这个条件不过分吧？”

“我会转达你的意思。但你抓的那些俘虏必须要在二十四小时内释放。”对方挂断了电话。

犬神攥着电话，脸上有怒气一闪而过。

圣骸淡淡地说：“你跟南蛮人（战国时代的日本称洋人为南蛮人）勾搭上了？”

犬神点头，他忽然跪下，重重地叩头：“说来惭愧，为了在这个时代生存下去，我不得不跟外人联手！希望大人能够体谅！”

“天空中飞行的铁鸟，能千里传音的盒子，威力惊人的南蛮武器……能在这样的时代生存下来，需要的不只是勇气，能与强大的势力合作，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不怪你。”

圣骸用双手将犬神搀了起来：“而且，这么多年没能为你们提供庇护，惭愧的人应该是我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