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观音见圣上面色不虞, 连忙从袖中取了巾帕细细擦拭他唇角一点胭脂痕迹，轻声道：“做什么这样生气, 他们也才十余岁, 圣人有必要这样凶他们么？”

她抿唇一笑：“再说，方才是哪个不老实？”

圣上本想教她先去里间坐坐，也少生些气, 然而一想她的身份也没必要躲皇子才是, 何况方才她来，昭业他们也瞧见，再躲起来也是掩耳盗铃, 就教她坐在自己身侧, 笑道：“夫妻关起门来在屋子里, 便是敦伦也无不可, 轮得到他们说三道四？”

郑观音瞥了他一眼, 那书房里也没有腻歪的道理, 圣上却不脸红，淡淡道：“自己偏要跪在这里瞧见也没法子, 不是朕要他们跪在这里的。”

“轮不到归轮不到, 圣人教他们起来罢, 毕竟他们是为母亲, 也是一件仁孝的事情, ”郑观音沉吟片刻, 轻声试探道, “说起来这年纪大的孩子人憎狗厌，咱们的孩子到这年岁也是一般。”

圣上教她说笑, 语气中很有自信意味：“何至于此？”

“郎君知不知道什么是捧杀, 再这样夸他, 我都不敢生了，”郑观音抚着小腹，玩笑道：“万一生下来不合陛下对太子的期望，将来少不得吵架。”

圣上无奈：“小孩子又瞧不出什么，朕同你生什么气，难道要叫朕成日说咱们孩子淘气难管教，和朕当年差不离，就遂你的心？”

“生得像圣人也没什么不好，我喜欢着呢，”郑观音回了一句嘴，蹙眉沉思道，“二殿下与四殿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蔺氏不似淑妃，我得斗胆问一问郎君，是要留惠妃一命，还是给殿下们另外寻个养母？”

她不曾主动招惹蔺惠妃，然而虽说是她自己凑上来不知死活，可是这两个孩子不会把这笔血账记在圣上头上，大多还是会落在自己与腹中的孩子身上，她不喜欢养别人的孩子，可是将这两个皇子交给岑华妃与褚昭仪，她都不算很放心，邻厚我薄，反倒给旁人做嫁衣裳。

可是低位的嫔妃，抚养惠妃的儿子似乎也不妥，难道要现提拔一个上来？

圣上见她小心翼翼，含笑道：“朕心里头已经有了人选，音音只消安心将养，旁的事情都有郎君在。”

万忠让下面小黄门给两位殿下递东西，自窗上剪影窥见书房内那只可意会的亲昵时心道了一句不妙，果然二皇子恼怒，似乎是不肯吃嗟来之食的骨气。

——圣上这样久都没有心软过，贵妃才进去便有内侍送东西，想想也知道这善心是谁发的。

他吩咐内侍搀扶两位皇子起身，在原地挣扎着缓了一会儿才进殿，然而就是这进门的三言两语间，圣上与郑贵妃又能坐在一处品茗，神色也和缓。

万忠心里庆幸，果然郑贵妃来这里总还是有几分好处的。

只是圣上瞥到两个似是遭了霜打一样，犹自站立不稳的儿子时颇有些不悦，声音威严却平和缓慢：“在紫宸殿外咆哮，你有几个胆子，这样藐视君父？”

萧昭业闷不做声，郑观音瞧了瞧他那鼓着气的模样，也知道这半大小子在心里骂她是个不知礼义廉耻的妖妇。

郑观音原本也不是好脾气的人，要是对方识趣巴结也就有一二怜悯心，但这样她也不会热脸去贴冷板凳，默默拿起圣上案几茶盏，手却被皇帝按住，语气冷冰冰：“教人上一点热过的奶||子来。”

内侍们默不作声去办，然而萧昭业瞧见圣上似是无意的动作，心口蓦然一堵。

他成日读书习武，很少与蔺惠妃在一处，更不记得爷娘在他更幼时是否也有过这样亲密的举动，然而圣上和郑贵妃这样相处他从没见过，无疑是刺痛人眼的。

郑贵妃娇妩柔弱，是阿爷心爱的宠妃，阿娘人还未老，先失去宠爱，就要被圣上随意处置。

“给殿下们也来盏姜茶或者沏一点热奶||子，”郑观音见圣上的掌覆住不放，声音轻轻，却像是埋怨，“圣人也不想想，两个孩子在外面跪了多久，不说二殿下，四殿下受不受得住呢？”

圣上也不必避讳在人前和郑观音亲近，或许也是心里厌烦杂乱，不动声色握着郑观音的手没有放开。

郑贵妃在紫宸殿里说话同皇帝并没什么差别，只过了片刻，内侍便上了三盏奉与贵妃和皇子。

圣上见萧昭业不喝，面色微沉，淡淡道：“你们兄弟两个不是要求见朕吗，有什么事情，说了也就回去罢。”

“阿爷连大哥都饶了，为什么不能放阿娘一马？”萧昭业站不稳，索性忍着痛楚跪下道，“阿娘就算是有错，也不过是女人家嫉妒吃醋，连阿爷都数度与各位大人们说起，妇人嫉妒，便是君主也束手无策，那么阿娘罪何至此！”

“求您瞧在阿娘从少年时就陪伴您，又生育皇子的情分上，饶了阿娘这一回。”

萧昭瑜在一侧跪着，见哥哥重重磕头，也有样学样，重重磕在地上不起来。

“看来你是都知晓了，”圣上语气平淡，并不见生气与否，淡淡道：“嫔妃与皇子孰轻孰重，你难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