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昭衍做出许多与平常不合的动作来, 原本是指望父亲能瞧出自己的生气,谁知道圣上与郑观音只是看了看自己的牙,然后便闲聊别的去了, 这实在是有些教人伤心,索性倒在父亲怀中, 在为他而举办的周岁宴上慢慢睡过去了。
圣上与郑观音见状一笑, 知道这小家伙累了,交给乳母带着, 说旁的事情去了。
皇帝对太子越是这样宠爱,有些人瞧来也就愈发心酸了。
譬如原本被出继的两位皇子,蔺惠妃生养的二皇子其实也差不多该娶妻,皇帝却不问,仿佛当真不是自己生养一般。
——郑皇后的表兄行婚仪的时候,圣上也还多问了两句,看着也上心, 只是没自己与皇后亲临,并不是对这些全然不管不问。
郑观音偶尔也心软些,宁王论说也是年轻人呢,只比皇帝小数岁,爵位不可能交给皇帝生的两个儿子承袭,再说做亲叔叔的,管这事也为难。
给人家选得好,皇帝或许正不待见这个儿子,劳心劳力也是无用功,还得出一份不薄的彩礼, 要是选得不好, 皇帝到底是人家亲生父亲, 万一嘴上不说,心里还有一点疼他呢?
郑观音觉得后一种大约没有可能,但是并不妨碍她有一点同情宁王与那两个孩子。
她并不想管这种事情,作为嫡母,照料好皇帝的几个子嗣就足够贤惠,但是圣上自己到底是有一半的血缘在,蔺氏在她看来,罪可比袁氏要轻得多,那两个孩子除了不会讨皇帝欢心,为母亲求情也没做错什么,婚事上皇帝总该管一管的。
于是夜里婉媚奉承,枕在圣上心口吹起枕边风,好心提醒他:“郎君,你真教宁王出这份聘金,不怕被人觉得小气?”
她难得热情,皇帝正是心满意足,揽了她温存,也好说话得很,提起旧事也不生气:“教他出了又怎么样,他的一切不还是朕所赐?”
一份聘礼,倒也不值得宁王到皇后面前诉委屈。
郑观音心想人家当然不敢怎么样,但君心难测,得给人家吃一颗定心丸,知道怎么做罢,低声道:“其实在外人瞧来,二殿下……他事母至孝,也不算有什么错,反倒是圣人轻易赐死妃妾,外间物议,都以为是我狐媚的缘故。”
皇帝毕竟是要有容人之量的,虽说私下里也爱小心眼儿,可将皇子逐出去,除非是因为自己子嗣颇丰而兄弟膝下单薄,否则一定是有极大的罪过。
圣上笑吟吟道:“音音怎么想朕?”
郑观音歪头凝思道:“郎君做事,自然有自己的道理,这毕竟也不是我生的么,尽过这份力,就算问心无愧。”
圣上被她说得一笑,浅浅啄她发心,轻缓摩挲她的背,平息余韵:“音音,委屈你了。”
郑观音却不解,预先敲打道:“只要郎君不教我管,那我就不委屈。”
圣上摇摇头,笑道:“原本是因为我而起,外人却总归罪于女色。”
郑观音却有样学样,反诘道:“那郎君怎么想我呢,觉得我是妲己褒姒么?”
“这同你确实也没什么干系,”圣上细细思索,“养你固然是费心颇多,不过要说蛊惑狐媚,那怎么谈得上,朕的功过和私事并无什么关联,就是妲己褒姒,朕也受得住。”
圣上不否认自己迷恋皇后,但从不将女祸当作一回事,只是外人所想总是没办法的事情,风花雪月的文人慨叹王朝□□花的奢靡,君主宠爱的女人把持朝政、牝鸡司晨的荒唐,却并不能细究真正的缘由。
郑观音嗔怨:“说来还是觉得我干政善妒?”
“不敢,只是总不能昧着良心说你是贤后,”圣上轻轻抚她的背,轻声道,“就是郎君这样说,你难道还会不干政?”
她自然还是会的,没有参与核心的权力,她总有不安全的感觉,郑观音晓得圣上心意,不多纠结,阖眼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旁人的事情从不值得她烦恼,圣上自己的儿子,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
转眼便是新年,岁月过得极快,郑观音总觉自己同圣上并没什么变化,只是瞧见这小孩子,慢慢从一团红皱到白胖肥嫩,摇摇晃晃走路叫人,才觉出些时光的无情暗换。
太康九年,臣子又奏请选秀,圣上没准,不过内廷里经历了许多动乱,从前宫中服侍的奴婢也折损好些,和从前一样,简单在京畿选了些充入内廷也就算完。
郑观音陪着日渐长大的孩子画消寒图,嫔妃们无宠可争,做皇后的也就松了一口气,每日里除却宫务,一心总在圣上和太子这父子两个的身上,间或留心朝中的事情。
皇帝君威日重,虽说偌大的帝国一日不知道有多少事情,也大多能处置得妥帖得当,郑观音偶尔在一旁见,也会心生感慨:“叱奴这样嫩的身子骨,如何能像圣上这样肩挑日月,我瞧了都觉得心疼。”
皇帝坐在昭阳殿的书房里批复奏折,正期待郑观音夸上几句,没想到这姑娘倒好,不见多心疼自己的郎君,反倒心疼起儿子来,心下也有不悦,拉了她过来坐在怀中,低声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