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康二十六年秋, 文皇帝终于下令废黜太子徽,废太子起兵抗上,懿敬悼皇后自尽, 这一场巫蛊之变, 最终以文惠皇后与明帝的胜利而告终。”
演播厅里,主持人正在将一件文物的传奇娓娓道来。
“然而过后不久, 事情便被废太子余党告发, 文惠皇后惊恐不能自已, 怕若懿敬皇后的下场,避见文帝,直至文帝毒发去世,才入紫宸殿举丧,扶持幼年的明帝登基。”
“历史中常有偶然, 多年来学者大多以为,正如克娄巴克拉的鼻子不能再短一寸,文帝若不曾服食文惠皇后所进有毒饼饵,或许结局也便大有不同, 然而近年来, 随着崇陵的考古有了新的突破, 这一争论便有了新的答案。”
崇陵为文惠皇后的陵寝, 她似乎是个天然特立独行的女子, 以其风流美貌与狠毒著称, 文皇帝尽管知道巫蛊之案由文惠皇后而起, 还是废黜懿敬皇后,不附文庙, 但是文惠皇后却不忘叮嘱明帝, 卑不动尊, 她死后另起陵寝,与晚年钟爱的郎君崔政秋合葬,不与文帝同陵。
这位绝代的美人生前风光无限,然而陵寝之中陪葬品却极少,只以生前少数用具陪葬,其中最特别的,就是这珍藏在沉香木盒里的书信和一具应该是年轻男子的骸骨。
这位皇后出身荥阳郑氏,为文皇帝第二位皇后,明帝生母,掌权十余年,然而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却是她数十年的风流情史,并非政绩上的功过。
先为臣妻,后为文皇帝所夺,令一代雄主为之倾倒的美人,中年丧夫后又因与文皇帝之子胶东王疑似有情,致使明帝不悦,密语近臣,择一位年轻俊秀的郎君入宫,替皇帝尽孝。
明帝之师为崔承意,其孙崔政秋,幼年美而慧,面色皎然,闻听皇帝意,自荐应诏入宫,即便被父亲崔杲百般怒骂,也愿意侍奉太后近侧。
文惠皇后本来便爱子心甚,不愿意教皇帝难堪,进而手足失和,欣然受之,与其琴瑟和谐,若夫妻起居,临终之时叮嘱明帝好生安顿情郎,然而文惠皇后溘然长逝之后,她所喜爱的崔郎却不肯独活,与皇帝相对哭诉,同日服毒殉葬。
也有人说是崔郎为禁军,前途一片光明,然而却选择了侍奉太后这一条路,自知名声已坏,苟活会被同僚耻笑,索性自尽,尚能落得痴情名声。
又或者胶东王于太后面前失宠,被明帝放逐,心下衔恨,不敢对皇帝做什么,却怨崔氏,崔郎往日风光,可一旦失去太后庇护,必得将其置之死地。
不过也有人好奇这位郑皇后到底是何等妖女,先高嫁了谢氏,又独宠椒房,最后也有年轻郎君甘愿为之实行早已经被她亲手废黜的生殉。
历来文惠皇后的野史艳闻层出不穷,关于她与文皇帝这一段夫妻情意,也有多种解读,日久生情、由爱生恨者有之;口蜜腹剑、虚与委蛇者有之,总无定论。
然而这些从未寄出去过的书信,重见天日之后,却给人提供了新的角度。
复原后的书信以竹简动画的形式缓缓展开,两位演员分站两岸,画面一暗,似隔锦水汤汤,惟有似圆月一般的白幕,遮住其中一方身影。
“爱妻音音,见此书时,你我夫妻或成永绝。人固有死,天子亦不能免。吾知天命若此,非卿之力。不必以吾为念,自责终身,惟愿汝珍爱自身!善抚衍郎,以国事为重、努力餐饭。吾为天子廿年有余,至此无憾矣。惟念国事与汝,虽不能忘,惜哉。人终有命,虽愿相守不渝,亦不免镜绝孤鸾,痛恩爱之永离。日月昭昭,察余幽情,惟念汝不知此,遗憾九泉,故以信告。”
“嗟夫,群阴之府、太白金乌!爱汝之心,吾欲以誓告。然枕上山盟,恐汝未信,心之所念,未尝语之。忆往昔书墨描妆,月下私语,欲同行河山万里,尚未能成行。今长安动荡,吾为汝忧,寡母幼子,无所凭恃,又有巫蛊疑云,恐宗室以勤王之名行悖逆之事,天子玺印鱼符,秘宝珍藏,悉已与汝。为卿谋者唯恐未尽,然天下夫妻终有离别,吾亦力有不逮之处,亦恨寿命不永,今特未废殉葬之制,唯以当由卿断,以彰仁政,吾携汝所赠香囊,亦若卿相伴地下。”
“今毒入脏腑,命如晨露,危在旦夕,竟不能与汝相见,为一大憾,万望珍重,千秋顺遂。”
“太康二十六年秋,夫手书。”
男子前的白幕缓缓升起,露出那略显沧桑的美人。
她无书信,背后的动画却换成了《实录》中关于郑太后起居的记载。
章和十二年,文帝所宠内侍亡,至宫阙诣太后。
是日郑太后夜梦,召明帝语,母子相对涕泣,左右皆哀,翌日,遣使者洒扫拜祭文庙。
“章和十二年,郎君,我又梦见你,自从有崔郎,你已经许久未曾入梦,”那女子似乎是回忆起恩爱甜蜜的过往,声音也沉浸在往事里,更类独白,“你一向信重的内侍近来病得很重,我叫太医已经看过,他将信笺交付与我,他说,你将写与我的信稿全部烧毁,不许我知道这封信笺的存在,是以他凭借记忆抄录下来,至此才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