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便给了谢松原一巴掌。
谢松原摔倒在地,忽然也反应过来,迅速地起身,扯着男人的衣领回了他一拳。他十五岁了,身量虽然还不及吴祺瑞高大,但也隐约有了成年人的影子,力气不小。谢松原按着他的肩膀把他推在茶几上,桌面的琐碎物品顿时掉了一地,水杯滚到地上,摔成碎片。
吴祺瑞本就没怎么睡觉,愣是被谢松原这下撞得眼前冒起金星,好半天都没再动一下。谢松原向后退了两步,警惕又陌生地看着他。
有一刻,他的心中突然冒起一个奇怪的念头:或许应该在这时候就杀了吴祺瑞。
这种男人,实在是太可怕了。谁知道他还会对母亲的遗体做什么?
可下一刻,吴祺瑞已经扶着茶几站了起来。
他错失了最好机会。
在警车开到家门之前,吴祺瑞已飞快地将所有行李都打包装好。趁着黑夜一同放上车里的,还有被包裹起来的母亲。
谢松原顶着还泛着红的巴掌印,平静道:“她已经死了,你应该接受这一切。”
回以他的是男人冷冰冰的、仿佛能穿透一切的目光:“她没死。我说能治好她,就能治好她。”
“走了,自己照顾好弟弟。”
吴柏山看着男人坐进驾驶座,目光中既有恐惧不堪,也有憎恨:“我恨你,我希望你路上就出车祸死掉。”
吴祺瑞恍若未闻地勾了勾唇,“砰”一下关上车门,发动汽车。
“他是个魔鬼,不是吗?”车走远后,吴柏山阴沉道,“我真后悔。刚才在客厅里,我就应该趁你把他推倒的时候,用碎片割断他的喉咙。如果警察要来,我们就说他失心疯自杀了,反正他的精神状态也做得出这种事。再不济,我才只有十三岁,就算被发现了也不会被判刑。”
谢松原想,他们还真是一家人。
“不可以。”他按住吴柏山的肩膀,低下头说,“你不能因为讨厌疯子,就把自己变成疯子,没有任何人值得你这样。想想妈妈。”
上门的警察询问他们吴祺瑞去了哪里,谢松原摇头说不知道。
吴祺瑞这个人,用别人的评价来说,非常自我。或许从生下来就比常人都要聪明的家伙确实要和普通人都不一样。如非这样,当初两人决定结合之时,也不会遭到谢松原的舅舅、谢曼晚的哥哥谢明轩的强烈反对。
这件事是被谢曼晚当做笑话讲给他们听的。
说谢明轩和吴祺瑞大学本科是同门师兄弟,曾经关系还算不错,两人因为实力过硬,都有些恃才傲物,简单来讲,叫天才的通病。
谢明轩却觉得吴祺瑞不是良人。
谢曼晚当然不把这话当回事,说人人都说你们俩像,你说这种话,难道不是把自己也骂了进去?
谢明轩答:“正因为我就是这种人,才知道他完全不适合结婚。像我们这样的人,天生就有性格与心理缺陷,一旦认定了一个目标,就会忘却周遭的其他事物,对于某件事,有着特殊的偏执和坚持。你现在觉得幸福,是因为他偏执的对象是你,可一旦跳出爱情来看,这种不合时宜的偏执便是具有毁灭性的。”
谢松原后来意识到,谢明轩说的是对的。
吴祺瑞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人。而在两股奇特的血脉交融影响下,这个家庭里所诞下的孩子也都多少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特质。
吴柏山像父亲,继承了吴祺瑞那时而阴郁神经质、漠视一切的气质。谢松原则要好些,大概是母亲和舅舅的结合体,在大部分时间内看起来都很正常,但是,又有哪个正常人会轻描淡写地希望父亲死去呢?
谢明轩也的确对自己有着高度的正确认知——他就像是刻板印象中千篇一律的科学怪人,从那件事发生后,到谢曼晚死去,都始终没在他们面前出现过。
上门的人从警察换成了穿着军装的军人,谢松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才知道原来吴祺瑞和谢明轩因为这次的超级病毒而被安排到了同一个研究所,进行着紧锣密鼓的秘密实验工作。
据说吴祺瑞在彻底消失前,曾因和谢明轩产生巨大观念分歧而在研究所当众大吵了一架,军方担心并怀疑他对外泄露研究进度,正式展开对吴祺瑞的抓捕。
……
母亲逝去,父亲失踪,二人在当地没有其他亲人,食物也越来越难抢。几经辗转,谢松原和吴柏山被送进了当地的福利院。
不料还没待几天,军方的人就又找上了他们。
“上个月三号,你是不是和你的母亲一起出过门?”高大的男人对着屏幕点点,那上边是谢曼晚拉着吴柏山过马路的监控图像。
上个月三号,那时“病毒”还没有爆发,用吴祺瑞的话说,还在潜伏期,母亲和弟弟就是从那次回来生了病。这个时间段太敏感了,如果谢松原只是普通人,大抵不会感觉到不对,可偏偏家里就有一个吴祺瑞。
谢松原心中一跳,尽量平稳道:“……是我。”
那视频比较模糊,乍一看去,很难分出是兄弟中的哪一个。他倒是要比吴柏山高一些,不过吴柏山一来福利院就“水土不服”,又病倒了,只有谢松原一个人来接受问询,也不是不能蒙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