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迈道:“爹连我都不让留,只怕爹也不会让其他人留下。”
“迈儿,你且去购置些被褥衣衫和日常所需给你爹送去。至于丫头,娘自有安排。”
苏迈无法,只好依照母亲之命而去。
苏迈前脚刚走,王闰之就让人把王朝云单独叫到了屋里。
王朝云冲着主母作揖道:“不知夫人找我何事?”
王闰之冲王朝云招手,王朝云不明就里靠近了些。
王闰之抓起王朝云的手,仔细瞧她,把王朝云瞧得都不好意思了。
“阿云,想起当年你刚到我家之时,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小丫头。”
王朝云道:“这还得多谢主君和主母心善,收留了我,免去了我的飘零之苦。”
王闰之道:“你这孩子心细,会照顾人,更会看人脸色。如今二爷在雪堂住着不肯回家。咱一大家子人又不可能跟着他一起胡闹,所以我想找个贴心之人去照顾二爷。”
王朝云瞬间明白过来,道:“小云愿意去照顾主君。”
王朝云其实没有完全明白王闰之的意思。
王闰之循循善诱:“我没有堂姐王弗的学识,也没有你的讨人喜欢。我知道自己有时候太古板让二爷不自在。二爷是个多愁善感之人,需得有个懂他的人在身边才能让他感到舒心。”
王朝云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问道:“夫人,您到底要叮嘱小云什么,您不妨直说。”
王闰之难为情道:“我的意思是,你若是愿意,我就让二爷收了你做妾室罢!”
王朝云一听,吓得魂不附体:“苏家可没有纳妾的先例,小云恐怕担不起夫人的信任!”
王闰之道:“我如今身体大不如从前,服侍二爷也力不从心。你就当帮帮我的忙,照顾二爷起居可好?”
王朝云道:“就算小云肯,主君也定是不肯的!”
王闰之道:“难道你就不会讨二爷欢心,让他心甘情愿收下你吗?”
王朝云沉默了。
大户之家纳妾本寻常,可在苏家就显得十分别扭。
最后,王闰之安排人送去了新的被褥,新的衣衫,不仅有男子的,更有女子的,总之生活所需之物是样样齐全。
随着这些东西一同前来的还有精心装扮的王朝云。
王朝云到底年轻,有着含苞待放的娇嫩。
苏轼一看惊奇问儿子道:“迈儿,这是怎么回事?”
苏迈道:“娘让小云好生照看父亲,说既然您愿意住在雪堂,那么就不要担心家里。还说你一个人始终让人放心不下,特别送来小云陪伴。”
妻子的意思已经很明显,是她主动给夫君纳妾。
苏轼没有立即答应,只是同意王朝云住了下来。
雪堂很小,苏轼让王朝云住在自己的屋里,他则去了书房。
入夜,王朝云坐在床头哪里能够入睡?
起初她不愿意占了主君的卧房,可奈何主君非要把她安置在这里。
如今主君就住在一墙之隔的书房里,王朝云是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就坐在床边巴巴等到天亮。
苏轼起床后,家中已经备好了早饭和茶点。
原本家中人多,苏轼想试着一个人清净清净。
眼下多了一个人洗衣做饭,好像这种感觉也不是太糟。
主仆俩还像以前一样,只不过多了一层朦朦胧胧的东西。
几日后,王朝云道:“二爷,您时常去陈相公家中做客,如今也该礼尚往来,请他们到这里一叙。”
苏轼点头,认为有礼:“那就得麻烦阿云你多准备准备。”
王朝云笑道:“这是自然,二爷且放心。”
当天苏轼就把佛印、张怀民和陈季常请到了自己的东坡雪堂。
王朝云一早就准备好了酒菜,更准备好了琵琶一展歌喉为众人助兴。
酒足饭饱,苏轼拍了拍自己的鼓鼓囊囊的肚皮,问道:“你们说我这里边装着什么?”
陈季常笑道:“这里边装着一肚子的牢骚!”
张怀民道:“苏相公肚子里当然装的是学问!”
众人把目光投向了佛印,佛印道:“我看呀,里面装着的全是屎尿屁!”
众人发笑。
张怀民道:“禅师,你这也太不雅了!”
陈季常道:“怀民,此言差矣,我倒觉得禅师说得很好。咱们凡人肚子里可不就都是屎尿屁嘛!”
此时,王朝云来斟酒,苏轼问道:“阿云,你说我肚子里装着什么?”
王朝云想也没想,脱口而出:“爷肚子里装的是‘不合时宜’。”
苏轼哈哈大笑:“知我者,阿云也!”
是啊,苏轼没有私心,做事全是靠自己的一番热忱,可是这热忱却常常被辜负,甚至总有人给他使绊子,摔得他头破血流。
即便如此,他也不肯学乖,能学乖也就不是苏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