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不、不……呃啊……”
尹笑寒坐在地上,闭着眼挥舞着双手,手腕上的纱布沁出红色,白色的里衣亦是溅染上了颜色,她腿伤未愈,被玉琉璃捏住后颈,逃也逃不走。
“尹六,你闭着眼,不会看到她血肉模糊的样子吗?”
尹笑寒浑身一颤,眼皮下的眼珠乱转,挣扎抗拒到最后,还是惊慌不定地睁开眼来,见到笼子里嘴边沾着干涸血迹的老虎,顿时尖叫出声。
玉琉璃招来侍卫,一手控制着尹笑寒,一手夺过剑来塞到她手里:“你是要拿这把剑报仇,还是抹了自己脖子?剑很快,老虎现在绝对躲不开,而你若是选后者,这次也会死得很利索。”
“选择罢。”
尹笑寒握着剑,面上浮现出挣扎之色,却始终躲闪着目光,不敢去看面前的庞然大物。
剑缓缓抬起、靠近,由竖着转为横向。
玉琉璃微微皱眉,挡住了按捺不要来阻止她的人,对所有惊叫声充耳不闻。
闻讯而来的百官和官员眷属,面色不定,其中一妇人含怒道:“长平县主,寒儿她已经够苦了,你为什么还要逼她?”
玉琉璃这才抬眸,辨认了一番,认出这位似乎是尹笑寒的姨母,扯了下嘴角,微嘲道:“不然呢?你们能看着她一辈子吗?若能,方才怎么没见到到你?”
“我安排了婢女……”
“哦,不能。亲姨母都不能,你指望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还必须听她话的人?”
随后,她不再理睬周围的人,松开了捏着尹笑寒后脖颈的手,轻松笑道:“放心,不会有人来打扰你的选择的。”
尹笑寒握着剑的手颤抖起来,锋利的剑刃划破皮肤的刹那,她抖得越发厉害。
她听到她的姨母在喊她的名字,听到她一再的让她想一想她的父母,她想了,她想过的,但她真的好难过,真的好害怕,她每时每刻都被悔恨缠绕,每一次喘息,都像是被扼住了喉咙,好像被咬破喉咙的是自己一样。
那么多血……
她只要一闭眼,便会想起阿盈,还有那个侍卫惨死的模样。
是她,为什么死的不是她啊!是她想和梦微一较高下,非要进林子,是她一箭射死了那头小虎,是她激怒了护犊的母虎,害了所有人。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可是、真的要这么死吗?老虎杀死了阿盈,我应该……可它那么恐怖,它的爪子,它的牙齿,好可怕,都是血……阿盈……
身旁的人漫不经心道:“明华公主生辰那日,我记得你说你想像你父亲叔伯一样上阵杀敌,我还当以后能与你并肩作战,没想到倒是抬举你了,这还没经历战场厮杀的残酷,便倒了下来。”
她的声音混在所有的心声里,却振聋发聩。
尹笑寒眼皮颤抖,脑海里模模糊糊浮现出某个画面,阿盈在笑,梦微也在笑。
她不自禁张了张嘴,发出一声气音。
“你继续,我就心里不快,趁你还能听见时发两句牢骚。”
“不……”
她这次的声音大了些,却依旧微弱,举着剑的手似受不住那重量一般下沉。
“我要、阿盈没实现的愿望,我要、替她实现。”
阿盈说,好不容易有机会摆脱过往的生活,她肯定是要像父亲一样投身战场的。但战场上免不了生死,她说,她最弱,要是哪天先死了,让她们带着她的那一份好好走下去。
她憎恨“殉情”,因为她母亲就是因为父亲战死,抛下她而去的。
记忆里的话像是闪电,劈开了尹笑寒混沌的意识,她低头看到横在身前的剑,像是被吓着一般远远丢开,又想起阿盈的死,干涩的眼眶再次流下眼泪。
“不能殉……”
玉琉璃久久地凝视着她,伸脚轻踢剑柄,剑身凌空翻转,恰好插在尹笑寒面前。
“既然不打算指着自己,那就指着敌人罢。”
尹笑寒抬头怔怔地望着她,悚然发现她竟依靠着关着老虎的笼子,而那斑斓猛虎,却一改之前凶煞,趴伏在地,发出一阵呜咽声。
说不清怎么回事,她心底的恐惧稍稍减弱,小心看向那母虎,不由自主看向它的嘴,那里还沾染着干涸的血迹,是阿盈的血。
阿盈……
她心底的恨意突然超过了颓然的悔恨,她猛然拔起长剑,意欲起身,却被腿部的疼痛拉回。
老虎出现时袭击了她的马,她侥幸躲过,却滚落在地,腿就此受了伤,行动不便,却因为侍卫和朋友的拼死保护,并未添别的伤势。
眼眶盈满泪水,她粗鲁的抹去,死死瞪着老虎,不敢错开一眼,怕就此泄了气。
她低头咬住剑身,以手拖着身体靠近,不过一手长的距离,她却废了好几息。
她坐在笼子前,高举起剑,母虎察觉到死亡的威胁,再不装温驯,暴跳而起,意图闪避和攻击,却被笼子掣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