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水凝韵带着亲卫抓了如常去学堂的颜百重，快速出宫往行宫赶去。

不得不说，圣旨一下，宫里人的动作还是极快的。

午后，荒废已久的辰王府重开府门，牌匾也已经换成了江南王府。

一应郡王规制的祭服、朝服、公服、常服等服饰物品，也已经送到了江南王府中。

黑锦瑟就像个木偶一样，被颜百川和一群下人摆弄着，换上了全新的身份和衣着。

五爪金龙纹浅灰色长袍，颜百川送他的岫玉螭虎簪，水凝韵交代九金楼送他的赤金掐丝炸珠小冠，奇迹般扫净了他身上的江湖乖戾气。

黑锦瑟站在铜镜前看了半晌，犹犹豫豫回头看向颜百川，表情僵硬木然。

“我……我以后都要穿成这样？”

颜百川走近了帮他拍平肩头的褶皱，上下打量着笑道：

“王爷自然该有王爷的样子，这是你的常服之一，除了在府中或者回门派你可以随便更换便服之外，最常穿的就是它了。另外，私下对我、对凝韵，你可以自称‘我’，对别人，要自称‘本王’，在父皇面前要自称‘儿臣’，可别弄错了，要闹笑话的。”

黑锦瑟默默记着，但脑袋里装了浆糊一样，基本一个字都没记住，依旧手足无措。

“晚上、我就穿这个去见我娘？”

“母妃。”

颜百川在一旁纠正。

“宫中要称呼母妃。你的母妃是穆妃娘娘，凝韵得了消息，她如今被八弟下了毒，时日无多了。我知道你可能会忍不住，想要救你母妃。但你一定要牢记，你的母妃，如今表面上还是梁王的亲娘。她走了一辈子黑路，一心想让梁王坐上皇位，看着颜家丢了江山才能解恨。尤其她很可能不太想见你，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回忆着昨日听到的内容，黑锦瑟阴着脸点头认同。

先帝恬不知耻，他是先帝的骨血，只怕穆妃看到他就会回忆起最不堪回首的过去。

但如今他已经不再是黑锦瑟，而是皇子颜百宽，姓氏方面已经认祖归宗，实在忍不了对于母亲的好奇和思念。

颜百川又抬手正了正他的发髻。

“就穿这一身吧，你的皇子身份一目了然，也该让你母妃知道，你已经回来了。在凝韵回来之前，我先帮你挑选一些府上的护卫和下人，突然多了一位皇子，朝中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着，势必会有人想往你府里安插眼线。你与凝韵交好，虽然我们动过手，我无意让你帮我，却也因为凝韵的缘故，不希望别人害你。”

黑锦瑟低头苦笑。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我没有保护好我的亲妹妹，但韵妹妹与我投缘，我当她是亲妹妹一样看待。只要是她想做的，我一定会帮她。”

颜百川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样还算当得起我一句兄长，可惜我现在是你兄长。走吧，看看你的府邸，缺什么少什么，只管开口。”

两个人兴致寥寥在府里溜达了半天，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直等到入夜。

颜百川带着他，自宫墙侧面翻入，寻找到春烟殿。

正殿烛火已熄，在偏殿耳房等处撒过迷药，颜百川指了指正殿。

“进去吧，你母妃就在里面。”

走到门口，黑锦瑟犹豫了，回头看着颜百川，手抵在门上觉得木门有千钧重。

“不然……还是回去吧……”

颜百川二话不说给了他一脚，黑锦瑟踉踉跄跄一头扎入殿中。

一进门，他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熏香味，只是这熏香里掺了料，闻着不太对劲。

穆妃头脑昏沉，被声响惊动，用手肘撑起身子，虚弱道：

“是云霞吗……怎么那么不小心……碰到了什么？”

说着，就点亮了床边的一根蜡烛。

借着微弱的光线，柳氏看到香炉边立着一个人，明显是男子，但身形不是皇帝，也不是梁王。

“谁？你是谁？怎敢夜半三更闯入本宫殿中！”

乏累感让她根本没多少力气喊叫，颜百川在外面望风，听到了些声响也不以为意。

黑锦瑟拿着寻来的茶壶，缓缓将熏香浇灭了。

自称本宫，那就是了，这说话人就是他的亲娘。

黑锦瑟慢慢转过身，艰难挪动视线，从黑暗中细细打量着穆妃的容貌、身形，满腹酸楚。

“……娘……”

这一声“娘”，吓得柳氏魂飞魄散。

她不是没梦过这一幕，但每次都是噩梦，近日更加频繁。

她弃之不顾的亲生儿子，在外颠沛流离，不幸惨死，孤魂寻到她，对她追魂索命。

二十多年来，韩万泉从没有放弃过追杀那对苦命的孩子，一开始传了消息来，说女孩已经死了，男孩不知所踪。

柳氏庆幸之余，更多的是折磨、愧疚。

一开始就是坏人的人，凤毛麟角，柳氏只是无数被逼成坏人的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