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阳低头不语，百官也不想做这个出头鸟。

端木阳怎么也是皇帝的老师，万一日后皇帝又想起来他，觉得心有愧疚，迁怒于敢搭腔的人怎么办？

端木阳的同党同样不好开口，这个时候皇帝正在气头上，谁开口谁倒霉。

气氛死寂压抑，颜怀庆的心情越闷越糟，正要提高些声音再发作，一个谁都没想到的小卒冒头了。

“陛下！微臣想好了！”

声音过于年轻，颜怀庆定睛一看，倒把他给忘了。

前次贡院罢考，皇帝亲审，发觉领头人杨秉学富五车、博闻强识。事情处置完毕，杨秉被皇帝下旨留在了翰林院。

后不久，因原吏部尚书赵远宸左迁、礼部尚书金润被流放，都察院秘密侦办，牵连出的科举舞弊案涉案人过多，朝廷多个官位出现了空缺，翰林院的人都得到了机会。

当时因水波的举荐，皇帝也赞同，便把杨秉放在了吏科右给事中的位置上锻炼锻炼。

这种科道言官，最要紧的就是敢说，如今满朝皆成了缩头乌龟，只有他，还真敢开腔。

不错。

颜怀庆的心情总算好了些，抬手道：

“想好了便说说吧。”

杨秉放下纸笔，走到殿中，躬身道：

“微臣遵旨。陛下，我朝入仕，基本可分为四种途径。其一，由下及上逐级举荐，考核后可用。其二，参加科考，择优录用。其三，擅武者可从军，凭军功录用。其四，靠其家世、裙带关系、贿赂朝臣等不正当手段。”

颜怀庆搓着扳指，眼光扫过端木阳。

“那你认为，他们属于哪一种？”

杨秉眼带厌恶的看了看殿中跪着的五人，果断答道：

“回陛下，微臣以为，这五人均无才无德、寡廉鲜耻，大腹便便、四肢不勤，可直接否定前三种，知府等三人微臣不敢断定，但这二位布政使，定是朝中有人看在这二人姓端木的份上，为他们大开方便之门！”

朝中不少人倒抽凉气。

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小子说话也太直了，只差指着端木阳的鼻子骂他不要脸了。

不过有人开了头，颜怀庆接下来的戏就好唱了。

“以貌取人不可取，但这二人，无才无德又无脑，的确是朕亲眼所见。这样吧，真金不怕火炼，咱们当场查，就当着诸位爱卿的面，一级一级给朕查下去！这二人乃明启人士，也用不了太久的时间。”

无论是举荐而来，还是科举取士，都有册可查。

这二人是真金还是鱼目，一对照就会现原形。

新上任的吏部尚书与礼部尚书开始行动，一级一级询问考功，六科官员也在亲卫的陪伴下，回到宫中值房，翻阅端木兄弟任职那年的廷记卷宗。

忙忙碌碌的一个时辰过去了，吏部与礼部都未发现这二人参与科举的痕迹，六科官员却有不小的收获，手里捧着一大堆卷宗。

“陛下，端木莒和端木逊二人，年三十六，入仕已十六年，调任布政使是三年之前。臣等清查了当年廷记，发觉此二人一开始为闲职，因当年大越三府发生严重地动，陛下龙颜大怒，下令将当时的两位布政使斩立决，又派去各级官员参与救灾。当时端木阁老出银十万两赈灾，所购置的救灾物资，便是由端木莒与端木逊运送过去的。事后端木阁老替他们二人向陛下请封，举荐他二人任大越布政使之职。陛下当时的回复是……”

吏科都给事中把一份卷宗递给了杨秉，杨秉展开朗声读道：

“此二子肯出力救灾，功不可没，然布政使之职关系到一方水土、一方民生，至关重要。但恩师既然举贤不避亲，朕也当给他们一个机会。这样吧，朕便准了恩师之请，以五年为期考察，若他们清廉勤勉，就是恩师为朕培养了贤臣，朕便赏恩师丹书铁券，但若他们与之前那二人一般，到时候，也请恩师不要为他们说情。”

丹书铁券，俗称免死金牌，以端木阳两朝元老的身份，的确可以有。

然而他与皇帝的君子协定，他们君臣二人都在忙碌中给忘了。

不过还好，五年之约还没过，颜怀庆还有得挽救。

“朕想起来了，恩师，言出必行。”

一甩袍袖，颜怀庆拍案而起，厉声喝道：

“端木莒与端木逊身为布政使！贪污纳贿！鱼肉百姓！假造天灾！草菅人命！为十恶不赦之罪！”

“云鹏府衙上下官员！知情不报！助纣为虐！视为同党！不可饶恕！”

“此五人罪无可恕！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来人！立刻将他们推出午门外！端木莒与端木逊凌迟处死！其余三人斩首示众！”

“传旨！命武骧卫带兵前去端木莒和端木逊的府邸！家产抄没！成年男丁就地斩首！其余流放极边！带头颅回来复旨！朕倒要看看，还有谁敢在此时再为他们开方便之门！”

怒视端木阳，颜怀庆把说到嘴边的诛灭九族吞了回去。

端木阳是他的恩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