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昭帝是在御书房见的楚则寻。
福全一路把楚则寻领到御书房前,躬身垂首相请,自己却不进去。
在楚则寻迈过门槛后,指示两旁的小太监把御书房的大门关上。
御书房里一明又一暗,大门掩上后,光线便只剩殿内的两排烛火,澄黄温暖。
梁昭帝高坐在御案后,神情不耐地翻看着奏折,每本都是看一眼就扔到一旁。
楚则寻走到近前,跪下行礼:“参见陛下。”
“景王,你回来了,快起来吧。”
梁昭帝索性不看了,把奏折一推,起身绕过桌案来到楚则寻面前:“你可真是让朕好等。”
楚则寻站了起来:“不知陛下召唤微臣,有何急事?”
梁昭帝道:“信王说你去查案,结果你一去半个多月,朕担心得很。”
“有劳陛下挂念。”
梁昭帝亲切地拍了拍楚则寻肩膀:“怎么样?去了这么久,查出了什么眉目?”
楚则寻轻扯唇角:“托陛下之福,收获颇丰。”
梁昭帝盯着他,眼神颇含深意地道:“那这么说,你查出幕后主使是谁了?”
楚则寻直言不讳:“是。”
殿中忽然静了下来,梁昭帝深深看了楚则寻半晌,转身步回了龙椅。
“景王。”梁昭帝唤道,他的声音听起来和蔼,却夹着一些别样的威压:“人总是难免犯错的。”
楚则寻掀眸,目光冷沉沉的:“陛下此言何意?”
“前几日呢,太子来找朕托过底了。”
梁昭帝歪在龙椅上,口气平淡地直说了。
他觉得自己是君,也没必要跟做臣子的虚以委蛇,楚则寻再能干,再有青云直上的前途也要靠他给。
所以他传楚则寻过来替自己儿子说好话,虽然和颜悦色了,但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直接道:“太子年轻,做事自然就会有不周到之处,张家人仗着他的信任,冒他的名头胡作非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是过了些,但看在皇后的面子上,也不能赶尽杀绝。”
“张家?”楚则寻眸中略过思量,淡道:“依陛下所言,太子的意思是,此前御街爆炸,行刺之事,都是国舅爷所为?”
梁昭帝道:“趁乱行刺太子,是何人所为目前还没有定论。”
他看着楚则寻,目光里的怀疑不加掩饰,接着道:“至于爆炸,不过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闯的祸事,国舅平日为朕分忧,又管着那么个大家族有失察之处也是可以谅解的。”
楚则寻听明白了,太子提前在他父皇面前交代了,但又没交代干净。
他深知谢坤逃脱后,私自购买火药一事瞒不住,索性把这事摊开了说。但是关于来历不明的刺客,太子却是不认的,认定他们是真得趁乱来杀他的人。
这样一来,太子要担的罪名就减轻许多,梁昭帝对景王府的怀疑也不会减少。
而且,梁昭帝的意思是:他们打算从张家人里随便找个替罪羊出来挡这件事的风波,既要把太子择干净,又不想让张家伤筋动骨。
楚则寻简直要被气笑了,他并不在意梁昭帝信任自己与否,他在意的是御街上被炸死了的近百条人命。
放在旁人身上是万死不能赎其罪的大过,只因牵扯到了太子,他们这位陛下就将之说成了一件小错,欲要大事化小,轻飘飘揭过。
“太子所述,与微臣查到的真相天差地别,南辕北辙。陛下还是不要偏听一家之言,明日朝会,待臣和信王将案件盘复完毕,陛下再来定夺这究竟是小错还是大过吧。”
虽然明白了梁昭帝打得什么算盘,楚则寻却并不想那么轻易如他所愿。冷着脸说完后,他拱手告退。
才刚转身,便被梁昭帝喊住:“景王。”
“你也入朝多年了,怎么还如当年一样像个毛头小子,不知道迂回之术。”梁昭帝语重心长:“凡事留一线,才是为人处世,治国齐家的长久之道。”
楚则寻眼中浮起不屑,他没有回头,而是故作沉重道:“敢问陛下,在您心中,何以为君?百姓是国之根本,一个视百姓性命为草芥的君王,能令国家千秋万代吗?”
“说什么千秋万代,再英明的皇帝也做不到这样吧?”梁昭帝摆了摆手,温声道:“太子只是一时糊涂,日后会做得更好的,你权当给他一个机会,不要这么死脑筋。”
楚则寻没说话,他紧盯着眼前关闭的殿门,好像能穿过这厚重的门扉看到宫外的万里河山。
尽管明白眼前人非明主,但亲耳听到还是会觉得失望至极,讽刺至极。
心底不自主地浮现一股苍凉感,这大概是武将才会有的心境。
他对皇室的未来不抱有任何期待,对梁国还是有感情的。他和将士们流血护卫的国土和百姓,在肖家父子眼里不过是用来博弈的棋盘和棋子,只要需要可以毫不犹豫的割一割,弃一弃。
他倒是想像忠肝义胆的良将,眼里揉不得沙子,凭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