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花花不知不觉走到了医院，面对还在昏迷中的自己，她仿佛看到了陈小妹的脸。

之前一瞬间的动摇，被狠狠捏碎了。

“你知道这一切吗？”

“原来你受着这么多的委屈，你却从来不对我说，你始终觉得我小，我什么都不懂。”

“可能我不能懂你受的苦到底有多苦，但我懂委屈，那些哭不出来又咽不下去的委屈，整日在喉咙盘旋，实在恶心。”

“我以为我变成你了，我就有能力去修复我们这个家了，原来我们这个家不是外层破了，而是里子难了”

“修不好了。”

“我想你了，我现在该怎么办啊。”

马花花在病房低吟着。

马花花从没有这样无助过，从小到大，她没有太多需要担心的事情，小时候什么都有陈小妹给她安排好。

现在，没有了陈小妹的管束，自己也真的是一个“大人”了。甚至是一个当妈妈的大人了，她仿佛有了选择的能力。

可是现下的局势，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浑浑噩噩中，陈小妹过着家里医院两点一线的生活，她不再干涉马云的任何事情。

就这样到了大年三十。

今年的大年三十，马花花来到外公家里过，陈华很诧异。

往年陈小妹都是在马家过节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嘛，也是理所当然的，陈华的所有儿媳妇就是在陈家过年的。

其实，近几年的大年三十马花花都是和同学过，陈小妹一个人在家，马云带着廖红去马家过。

陈华家很热闹，四桌人。

陈华家桌垫，拖鞋，冰箱遮灰布，茶几布，都是陈小妹亲手织的。

进门换鞋时，马花花就落下了泪，一直到吃饭。大家都察觉到了，却也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众人以为是母亲想女儿了，殊不知是女儿想母亲了。

吃完饭，大家开始围桌打麻将，本来马花花也想着参与一下的，猛地想起陈小妹根本不会打麻将。

马花花所在的昌城，大年三十晚上都会放烟花。

陈华每年都会端着躺椅到楼顶去看烟花，这次马花花也来了。

女儿陪着看烟花，陈华还是第一次。

陈华躺在躺椅上，马花花坐在离他30cm的地方，就这样并排坐着等着烟花的到来。

伴随着砰砰几声，烟花开始了。

“真好看。”马花花说着。

“是啊，真好看，烟花以后年年都会有，而我却看不了几年了，真是遗憾。”陈华平静的说着。

周围一片漆黑。

马花花只能借着烟花绽放时的微光隐隐看到陈华的脸。

陈华脸上没有表情，虽然很平静却又充满了故事。

陈华盯着烟花说“想花花了吧，我也想她了，这孩子你说怎么就这么讨人喜欢呢。”

陈华放慢了本来就很慢的语速，接着说。

“当初你为了她不愿意生孩子，我和你妈生了你多少气，这些年你吃过多少的苦，你说，有了自己的孩子就没办法均衡给花花的母爱了，自己会偏心的，对花花不公平。”

随着烟花的绽放，光刺到马花花的眼睛，马花花头开始阵痛。

恍惚中马花花看到了陈小妹。

那是一条漆黑的马路，马路上没有路灯，陈小妹骑着自行车在马路上。陈小妹自行车前面按了灯泡，照着前方的路。突然前方横穿出来一只夜猫，陈小妹为了躲避它摔倒在了路边。

倒下的自行车上的灯照在了侧边的邮箱桶，旁边堆着一包东西。

陈小妹走近打开，是一个熟睡的婴儿，确认了一下，是个女生。

九十年代，生下女儿不管，直接抛弃这样的事情在昌城还是时常会发生。

陈小妹抱起孩子，放进自行车篮子里，回了家。

陈华的声音再次把马花花拉回现实。

“之前我还骂你胡说，现在到了这个年纪才明白，你说的对。即便自己亲生的，孩子多了一碗水都没有办法端平。何况捡来的和亲生的相比之下，又怎么可能做到给他们均衡的爱呢。”

陈华说完叹了一口气，接着说。

“当初是在春天捡到的那个孩子，你说希望她这一生都如花绽放，所以给她取名花花。这些年你也算做到了，你为了浇灌这朵花，婆家不待见，老公不怜爱，你也没有一句怨言。”

马花花再次看到了陈小妹。

陈小妹抱着婴儿回到了家里，马云贵看到孩子，眉头一皱。

“什么东西？”马云贵不耐烦的说。

“刚刚在路边捡的，是个女孩儿，应该是被丢掉的，大晚上的怪可怜的，我们养了吧。”陈小妹双眼期望的看着马云贵。

“女的有什么用，浪费时间浪费钱。”

“你不让我养，我就让我爸停止给你介绍资源。”陈小妹斩钉截铁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