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过年似的。”吃的小嘴油乎乎的小兵突然发了一句感慨。
这年月,除了过年,没有谁家会舍得这么吃,弄这么一桌子菜。日子就不是这么过的。
“这里的这些菜是怎么来的呀?”李侠一肚子疑问,这也太不复合劳动人民的常识了。
“茄子芸豆是冷冻的,”老三给李侠解释了一下:“下霜的时候烫一下,放冷库里急冻,团椒蒜苗是温室种的。大白菜也是冻的。”
其实不只是这些,还有别的蔬菜,每天换着样做。食堂的工作人员每年都在想方设法的增加冬季的菜谱,各种发明创造自力更生。
“老张啊,全家来吃食堂,怎的?不过啦?”有人过来和老三说话。
“哎哟,你怎么在这呢?没回家?”
“今天突击,回不去。你这什么情况?”
“我兄弟带媳妇从老家来,刚结婚第一次登门。”
“那应该,应该。你们吃吧,我这吃好了,正好看见你们一家。”
“再吃点不?”
“不了不了,你们慢慢吃吧,得马上回车间。走了啊嫂子。”
“哪天去家啊?”
“行。”
已经站起来的三哥和三嫂重新坐下。吃完了饭的工人开始三三两两的散场,不时的有人和三哥三嫂打招呼。
三哥三嫂在这边算是‘名人’,整个厂大几千工人,堡子里两三万人,大部分都认识这夫妻俩,有些就是点个头,有些就比较热情些。
三哥原来在厂革委负责党史,三嫂原来在街道办。如果不是性格太耿直,然后家里又发生了一些事情,三哥上班的地方应该是厂部。
“吃不动了,好饱啊。”小兵恋恋不舍的放下筷子,摸着自己的小肚子感叹,羡慕的看着两个哥哥。
还是长大了好啊,吃的多。就有点亏。
大家都吃差不多了,三哥拿出带来的铝饭盒,把剩菜都折到饭盒里,连盘子里的油都用馒头擦的干干净净的。
这个并不丢脸,这时候大家都会这么干,舔盘子都不是什么稀奇行为,不只是孩子,大人也舔。
“走吧,回家。”三嫂笑着拿出手绢给三个儿子擦嘴:“今天这油水可是够了,明天可别拉肚子。”
“回家喽。”小兵从凳子上跳下来。
“慢点,再摔了,这全是铁,撞一下就是口子,就得去医院了。”
小兵伸手在铁桌子边上摸了摸,小嘴抽抽着,老实了下来。不是怕撞,是怕去医院。这会儿的孩子根本不怕受伤流血。
七口人从食堂出来,外面天色已经一片昏暗,天马上就要黑了。已经六点多了。
“还去家里坐坐不?”三哥扭头问哑巴。
“还坐什么坐,”三嫂说:“马上天黑了,黑灯瞎火的不好走,他俩又不熟,再给栽粪坑里去可完了。直接回屋吧,明天再说。”
哑巴比划了几下,李侠说:“老六说,让三嫂你明天,明天干什么?”
哑巴又比划,伸手从兜里掏笔和本,三哥问:“你是不是说洗澡?”
哑巴点点头,拿出笔和本写:麻烦三嫂你明天带李侠去洗个澡。
“我看行,”三哥点点头:“要不明天你就带小李侠和小兵去洗个澡吧,摊子我看着。老六你明天有事不?”
哑巴点点头:明天我要去取支票。
“那就这么的,”三哥说:“早晨我弄孩子,中午我过去看摊,你带小李侠和小兵去洗澡,老六去忙他的。”
“也行,”三嫂点了点头,看向李侠:“小李侠能找着家不?”
“能,今天走过了。我们住那屋的窗户正好就对着咱家。”
“这么巧吗?那可真挺好的。”三嫂笑起来:“你就把窗户开开直接跳过来,省着绕。”
“那能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以前也经常有人跳,你跳出来把窗户关好就行了。加点小心别摔了就行,后面地下什么都有。”
“那可得小心点,玻璃碴子不少。”三哥往宿舍那边看了一眼:“那就这样吧,你俩直接回屋,明天过来。”
七口人分开,三哥三嫂带着孩子回去了,哑巴和李侠直接回到招待所。
天色昏沉,房间又在阴面,屋子里已经有点黑了,哑巴随手拉开电灯。
招待所里是六十瓦的大灯泡,把李侠给吓了一跳:“太亮了,这得多少电哪?”
哑巴笑了笑,过去看了看床铺,床单被罩浆洗的干干净净的,透着一股子太阳的味道。床都有一米五宽,实实在在的大木床。
这边是一个房间四张大床,两个人可以随便睡了。这是基本配置,钢铁公司在全市范围有一百多个招待所,都是这样的。
宾馆的规格要高一些,是两张床铺。也就是后来的标准间。
李侠走到窗户那往后面看,试着把窗户打开,伸出头去看了看窗户下面。外面就是一片荒地,盖楼的时候平整了一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