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社当日,洛阳城里没什么热闹的氛围,奚清逛了一圈便失去了兴致,和明念卿坐在街边茶铺等人,二人一如既往的相顾无言。
凌云在街对面排队打酒,宋年祎领着小明去找糕点铺,奚清懒得动,结果现在跟明念卿面对面干瞪眼。
突然,明念卿轻咳一声道:“我要,谢谢你。”
奚清转动茶杯的动作一顿,看着他奇道:“何出此言?”
“之前一直没有单独找你的机会,我想干脆就现在说了吧。”明念卿不自在地动了动,道,“就当是为你救了二郎,也,也救了我。”
他说这话时有点别扭,奚清未觉得他这是勉强,摆了摆手说:“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你们……苦尽甘来了。”他本来想询问“你们三个最近如何”的,转念一想还是省略而过,客套了一句。
明念卿默默点了下头,无言良久,他抬眼认真道:“当时,我没有要用二郎的身体为李景回魂,早就……早就没有这个念头了。”
看这样子,明念卿或许对宋年祎是有感情的。奚清心想以后宋年祎要是再因受冷落而来他这借酒浇愁,可算有点依据能劝上一句。一丝好奇从奚清脑海闪过,就当是在替宋年祎打听了。他小心问道:“他们两个你喜欢谁?还是你都喜欢?”
“……”明念卿摇头,说,“他们是一个人。因此事二郎耿耿于怀,每回吵架都会搬出来说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奚清没想到一向话少的明念卿会跟他说这些,说不定是来找他出主意的。
奚清挠了下脸道:“你可以给他解释,我看宋二哥也不像心胸狭隘之人。”
“他是,别看他在你们面前没心没肺的,其实他就是不信任我,因为我是妖。”明念卿无奈叹了口气,道,“在人族眼里妖是不是一定要奸诈邪恶?”
奚清不解道:“若是不信任你他又怎么会成天跟着你?还有,如果凭族别来区分善恶,那你还能坐在这吗?”
明念卿不作解释,反问他道:“那你呢?你喜欢凌云吗?”
自上次凌云问起,这个问题第二次落在奚清耳边,如同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他心头,不提醒倒好,一提醒就让人心生烦躁。他不由自主地将视线转向不远处,巧的是,他在看向凌云时,凌云也总是能投来默契一瞥。奚清注视着他的身影,不觉恍惚了一下才道:“我有很多事要做,这不是我该想的……诶不对,怎么扯到我身上了?”
明念卿已观察他神情多时,忽笑了一下,笑得意味深长。奚清不自在道:“我不知道喜欢是什么……别这么看着我,我觉得大家都很好,我都很喜欢。”
明念卿颔首道:“我能理解你的处境,我喜欢他,但是我终将会离开这里,他也会忘了我,总有一天不会再愿意想起我。”
“你要去哪?”奚清观察周围伙伴有段时间了,明念卿一点也不合群,跟谁的关系都十分寡淡,有种随时要销声匿迹的感觉,不怪宋年祎整天疑神疑鬼的。
明念卿凝视手中茶盏,茶水微微泛起一圈圈波纹。他沉吟道:“回我该回的地方。”
奚清明了,他来自于江湖,自然也愿归身于江湖。
言罢,明念卿抬眼视向远处,怔了一下。奚清见状,下意识扭头往他看的方向望去,平常的街道车马稀疏,没发现什么特别的。
“一切皆是因白无道而起。”明念卿又沉声道,“我要看着他去死,以解我这百余年之恨。”
闻声,奚清回过头来,赞同一颔首:“我们会赢的,等那一天到来你就要走了吗?”
没等明念卿回答,对街医馆门前引来一阵骚动,二人望去。
“发生什么事了?”奚清挤进人群问了一句。
凑热闹的人瞥他一眼,又示意他自己往屋子里看,说着:“今天这个,看样子估计是要不行了。”
医馆的门只开了一扇,能看到一位老大夫正在给一名口吐白沫的将死之人扎针,三两个药童在各个药箱间手忙脚乱抓药。
“他怎么了?”奚清问围观的路人。
路人道:“大夫说他这是暑气攻心,就看他有没有命撑过来。”
“这些天都出现好几个了,好端端的人,突然就这样了,真可怜。”另一路人摇了摇头,转身走出了人群。
奚清远远打量了少顷,皱眉道:“我怎么看他不像是暑气攻心。”
他这么说传到老大夫耳朵里,老大夫重重咳了一声道:“你这小子,毛都没长齐就敢在此断言,想砸老夫的招牌不成?”
奚清不说话了,说白了还是看他年纪小,他就看热闹的瞧着老大夫如何医治。
群众指手画脚了一阵,忽有人惊叫道:“哎哟这大热天的,不会是什么瘟疫吧?!”
此言一出,围观的人纷纷掩住口鼻,晦气地皱起眉头,甩袖离去。
一个黑色人影转进邻街转角,奚清余光瞥见那人影有些眼熟,出于警惕,没有第一时间追过去,而是看了一眼本该坐在原位等人的明念卿却已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