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里,胡询正在点茶。
指节分明的手指将玉壶执起,斜倾之后,那淡绿色的茶汤便落入白玉的茶盏里,如细丝入瓮,如幼龙入水,他将斟满的茶盏推到贺酒儿面前,动作优雅,行云流水,直叫人赏心悦目。
贺酒儿又递了个香囊过去,胡询扫了一眼,没接,只顾自地端起他自己的那盏茶,沉眸抿着。
“这次可不是本宫自己来的,是你家魏兄弟魏子期,诚心将本宫请来的,本宫总要给他些面子才是!”贺酒儿捧着脸看他,他的小狐狸可真好看呐,多看几眼就甜到了心底。
若是囚在寝殿中,听他用那张唇形极好的嘴说:“恭迎长公主殿下回宫!”那简直能让她的心都酥了,从此不问窗外事,一心只宠小狐狸才好!
胡询看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脑子又不知想什么龌龊事儿去了,只得无奈地摇头:“在下分明听子期说,长公主殿下拒绝了他的邀请,如此看来,倒是殿下自食其言。”
贺酒儿丝毫没有被揭穿的窘迫,理直气壮地说:“本宫拒绝是真,但是一想到曾经与自己打了个赌,怎能不赌完就结束了呢,还是要认真贯彻才行,所以本宫就又来贯彻赌约了!”
胡询讶异:“你这祸害真是跟自己打了赌?若是输了,你当如何?若是赢了,你又如何?”
贺酒儿骄傲地昂头:“本宫若是赢了,今生,下世,后世,只要我能行走,便是爬也要爬到小狐狸你的身边。本宫若是输了,十六岁之前,你未与我成婚,或者你娶了不止我一人,那本宫便弃了你,不再纠缠你,也放你自由。”
“在下觉得,长公主殿下这赌约,怕是赢不了。”
“小狐狸此言差矣,你若不体会本宫对你的好,又怎知本宫不适合做你唯一的妻?”贺酒儿将那香囊拎了,霸道地挂在胡询的腰间,“小狐狸,本宫要将你打上本宫的烙印,随时随地都无人敢觊觎你!”
她家的小狐狸是独一无二的心尖宠,怎么看都是赏心悦目,也不知元慎那个自荐枕席的家伙是怎么想的,简直是道德沦丧、人性扭曲啊——
胡询清清淡淡地问道:“西南藩王的嫡长子元慎已进宫,长公主可知晓?”
贺酒儿撇了撇嘴。何止是知晓,晚上还打过照面呢。“元慎想整什么幺蛾子,小狐狸你不知道?”
她拿起茶盏抿了一口茶,眼眸顿时一亮:“顶级雪峰,一两黄金一丝茶,小狐狸真舍得,果真待我极好!”
胡询的唇角微微勾起:“可看出外面的死士是哪家的了?”
贺酒儿三两口喝完,这才回话道:“和书院后山的那批死士一样,西南藩王元崇明的人。下次小狐狸你若再碰到,可别杀得太快,留个活的给我,我定能帮你审出些消息出来!”
“哦?”胡询抬眼看她,“长公主殿下还擅长刑讯逼供死士?”死士的意志力非一般刺客能比,若是这祸害真有这本事,那就不难理解她能掌握那么多别人挖不出的消息了。
“那是当然!怎么样,小狐狸是不是觉得本宫很厉害,能帮你做很多事?”贺酒儿骄傲地昂头,“要不要考虑向皇上求旨,赐本宫与你为妻?”
“这怕是要让殿下失望了。”胡询不会求旨迎娶公主,甚至,他并不想娶妻。不过……“长公主若是有让在下不得不娶的理由,在下便妥协了又何妨?”他的声音淡雅宁静,不带任何情绪,好似在说一件别人身上无关紧要的事。
只有不得不娶的理由,他才妥协。
贺酒儿垮了脸。长公主殿下觉得,这个“不得不”的难度很大。户部尚书胡大人不同意,小皇帝也推脱,两头都不到岸,简直无从开始。
若是自毁名声,让人见着她与小狐狸独处一室、衣冠不整,小狐狸应该会负个责娶她吧?这也可算是不得不娶的理由吗?
——可是,不说小狐狸的防备心有多大,他能被算计到跟她独处一室,还衣冠不整吗?
他若只是衣冠不整,并未与她深入交流,他可会在众人到来之前撇下她离开,让这场算计无疾而终?
她若是以身为饵……不,她不会。
贺酒儿摁死了这个危险的想法。她贺酒儿再是无法无天,不尊礼教,也绝对不会在婚前就委身于人。
这是她的底线,也是她将自己与畜生区分的唯一界线。
可这样一来,让胡询不得不娶她这件事,就成了死循环,无处可解。
唉,想要得到小狐狸,怎的就这么难呢?
还是得用原计划,赶紧发展势力了直接强抢他入府拜堂吧?
贺酒儿忧郁地看着胡询交叠得整齐的衣领,不由得想起某个晚上的美梦,她将他压在草叶花香上,铺散了满地的,是两人纠缠的长发和凌乱的衣衫,她眼前的全是他迷醉而朦胧的脸。
她的心口顿时狂乱地跳了起来。
这边贺酒儿尚在想入非非,外边的庭院里,玄风以一脚扫腿结束了与青儿的对战。青儿输了战局不输气势,很大声地哼了一下,转身就来跟自家主子哭唧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