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苴,滇省边境的一个小村庄,全村面积15.4平方公里,海拔1670米,平均气温15度,以农业为主。
进出村子的道路,基本上都是崎岖的砂石路,有些地方更是泥泞一片,他们来的时候不巧,夜晚刚下过去,车子走在上面,颠颠倒倒的,楚成雄感觉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颠出来了。
就是这座小村子,在远征军时代,曾经是国内发起反攻号角的根据地,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曾经都被鲜血染红。
不过,现如今的谭彬,看到的只有嬉戏的孩童,村口大树下闲聊的老人,以及背着锄头准备去耕作的成人。
他们过得并不富足,但很安乐。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谭彬带着楚成雄跑遍了放马桥、张金山、南天门,查阅了大量当地的资料,官方的,民间的都有,反正,只要是跟松山战役有关的消息,全都留下了副本。
通过这些资料,谭彬的脑海里,对当年那场极其惨烈的战役,已经有了一些想象。
为什么是一些?
因为,谭彬实在无法想象,到底是何等信念,才促使着他们完成了那样浩浩荡荡的战役,而这样的战役,在那个岁月里,只是小得不能小的一次普通战役罢了,除了这些文本资料,甚至,后人都难以在其他地方看到。
远征军!
一个在现在的历史看来,没有那么光彩,甚至,所有影像资料、文字资料,都尽可能诋毁的一帮人,在那个年代,他们是我们这个国家,仅有的职业军人!
至少,从谭彬了解到的这些资料来看,他们无愧为“军人”二字。
......
某处山林之中,谭彬跟楚成雄此时正站在一处墓碑前。
这座墓碑没有名字,但它下面却埋葬了八千人,八千名把自己的鲜血洒在这片土地上的英魂。
因为,这片山林名为“松山”,当年,在这里发生过一次极其惨烈的战争:松山战役。
最终,以敌我双方近乎七换一的比例,远征军获得了一场极其惨烈的胜利。
这八千人,其中大半已经无处寻找名字了,他们的具体事迹,更是无从知晓。
此时此刻,唯一能证明他们存在的,只有这座无名的石碑。
谭彬早就从村里老人口中,听闻过这座石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也是见惯了死亡、鲜血、牺牲的人,他本以为,自己应该坚如磐石,内心就算有所波动,也不会太过激动。
但此时此刻,站在这座石碑前,他的双手忍不住紧紧篡拳,脑海里如同翻篇一般,出现了最近搜集到的大量资料,他的浑身都开始颤抖。
他无法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想法,他只觉得大脑里一片乱麻,所有的思绪都是支离破碎的,一时觉得慷慨激昂,一时又觉得悲壮,过了一会儿,又觉得无名的愤怒,但紧接着,又有一股子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谭彬曾经是战士,最出色的战士,但他厌恶战争,厌恶流血牺牲,可他却是开枪最准,下手最狠的那个人。
他的双手染满鲜血,他从不寄希望于自己死后能上天堂,他自我觉得,注定了会在无边地狱,无法翻身。
按理说,他跟此时这座墓碑下埋葬的八千人,别无二致。
但他此时此刻,心底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你跟他们,是一样的,但又是不一样的!
谭彬不知道一样在哪里,也不知道不一样在哪里?
但他终于知道了,自己到底想要一个怎样的故事。
就在谭彬的脑海里,千头万绪,卷成了一团乱麻的时候,他身旁的楚成雄,已经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双眼死死地盯着这座无名的墓碑。
过去这段时间,谭彬看过的资料,他都看过。
但他没有谭彬那么复杂的军旅经历,此时此刻,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我要拍!我要拍这个故事!
......
夜深,天上飘起了濛濛细雨,谭彬跟楚成雄是趁着夜色归来的。
两人的情绪,都不太对劲。
异常的沉默,楚成雄还有些低烧,整个人看起来浑浑噩噩的。
回到两人居住的土楼,楚成雄洗了个澡,吃了药,就上床了,但他却睁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天花板,怎么都睡不着。
“睡吧,睡醒了,我们回京都,开始写剧本。”
“嗯。”
楚成雄沉默地回了一声,随即,房间里就陷入了沉寂之中。
谭彬知道,他还是睡不着,因为,自己也睡不着。
但他终归见惯了死亡,纵使心绪难宁,也不会像楚成雄这般濒临崩溃。
他洗漱一番之后,坐到了电脑前,脑海里再一次如同翻书一般,开始回忆这段时间搜集到的资料,以及自己梦中见到的片段。
半晌......
谭彬在电脑上敲出了三个字:龙纹章!
随即,又打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