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王氏义愤填膺倒豆子一般的将控诉一吐为快之后，柳山岚就忽然脸埋进一直站在她后的柳莘怀里，低声呜咽起来，仿佛这话让她受了天大一般的委屈一样。

依着她以往的性格来说，柳山岚是宁可回去在被窝里哭一宿，也绝不肯在人前掉一滴泪的。

呜咽声音本细微，但此刻屋内没有一点声音，就仿佛没有人存在、呼吸一般。众人都听着她一抽一抽的哭腔。

无人说话，无人安慰。

只有柳莘搂着怀里的柳山岚，一下一下的，极有耐心的帮她顺着气。

柳祐并不是无动于衷，他看着这个背部对着自己，满腹委屈不能诉说的女儿，何尝不痛心。

可坐在上首的，是养育他十多年的母亲，不是他军营中抓到的敌方的细作。

他有无数的威严，无数可以拿出来让对方感到绝望的气场，却不能此时此地的释放出来。

柳祐忍了又忍，最终沉声道：

“母亲，我的这两个孩子，一个十四，一个十九，一个尚未及笄，一个马上及冠，如今在您嘴里，却成了罪大恶极之人么？”

王氏冷哼一声，显然没有意识到当下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只当是柳山岚羞愧难当，柳祐后悔莫及。

既如此，再咄咄逼人也显得不尽人情，倒不如退一步显得宽宏大量，万事万物才更好拿捏。

王氏心里这么盘算，嘴上慢慢开了口，话依旧是得理不饶人的话，语气却放缓了很多：

“这两个孩子从小没了母亲，你又常年在军中不能归家，总归是少了人管教，行事做派有欠妥当也是正常。这不还是怪你，好好的不想着从高门大户里再给两个娃娃找个身份尊贵的继母，不知道从哪儿巴拉出一个什么温氏！那给人做奴挣钱家出来的女儿，能教的好这大宅大院里出来的孩子么？她自己的两个孩子做事小家子气气的也就罢了，毕竟是上不得台面的庶子庶女，如今把嫡子女也带成这副模样。为了一点点的雪花银，就把人逼的投缳。现在好了，银子要不回来了，还得再给人家家属补偿。”

王氏的长篇大论说完，柳山岚早已从呜咽中平复，只是眼角两侧还带着泪痕。

这边王氏话音落下，柳山岚先是泪眼朦胧的看了一眼柳祐，才带着哭腔开口：“求祖母容禀。”

王氏不知道柳山岚一改强硬如今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敢轻易的接她的话，倒是柳祐，抬了抬手，示意柳山岚继续往下说。

柳山岚得了授意，这才怯怯道：

“昨日祖母不待孙儿解释，就将四宗罪状压在孙儿肩上，还直接上了家法，要不是有四妹妹拦着，孙儿如今只怕早就是血肉模糊了。四妹妹拦着，祖母还不解气，竟要用家法打杀我的两个丫头，若不是孙儿不从，如今绛辰与青笙两个只怕是早就成了孤魂野鬼。”

“孙儿想请问祖母，这世上哪有不让人分辨就强行降罪惩罚的道理？”

“如何要你解释？”王氏不以为然，“我所听闻的，都是下人亲眼所见、亲口所报的。更有甚者，那泼妇大闹我忠勇侯府门前，是我亲耳所闻，你要解释什么？你有何可解释的？！”

柳山岚自然是知道，王氏连同这二房的这一帮人躲在忠勇侯府的大门外将整场戏看的一清二楚，但她没有想到王氏会得意忘形到自己把这话说出来。

“所以……祖母亲耳听着孙儿在外面被人为难，都不肯露面么？甚至不肯派点小厮丫头，替孙儿撑一撑场面么？”

“祖母，孙儿到底可还是你的嫡亲孙儿么？”

柳山岚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哗”一下子的流了个满面。

王氏听见柳山岚最后一声指控后明显有了一瞬间的慌神，但很快又平定下来：

“我到时，你已经将那妇人堵得哑口无言了，又如何需要我出面？你在这里说的柔弱不堪，可在府门外，却是威风得很！”

柳山岚瞪大眼睛：“祖母既听到了最后，就该知道是那妇人见此机会，不过是想讹咱们府上一笔银子罢了，又如何会将这罪状强加在孙儿身上？”

“祖母不替孙儿平反，不安慰孙儿被恶人构陷，不奖赏孙儿遇事不退却，却将无证之罪强加在孙儿身上么？”

“祖母！您可是这忠勇侯府里的大长辈，是孙儿的嫡亲祖母哇！”

王氏方才一瞬间的慌乱让柳山岚抓个正着，她心底隐隐的冒出一丝不能为外人道的猜想，但她不确定，便又试了一遍。

可这一次，王氏没有任何破绽。

柳山岚将心头一闪而过的疑惑埋进心底，此事来日方长，她相信再狡猾的狐狸也有藏不住尾巴的那一天。

“你可说完了？”

相比柳山岚的字字泣血，王氏此刻要平静的多。

柳山岚一瞬间就又想起了自己踏进高鹤堂门前对自己的暗示：

“要装的楚楚可怜。”

柳山岚一下子就收了方才差点释放的咄咄逼人的姿态，哭道：“祖母如今既然肯听孙儿说，那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