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
君品玉闭上眼睛,面色平静无悲无喜。
“大胆儿,老佛爷很生气,吃完饭之后就去了学塾,给了李先生一笔钱,让李先生明天一早离开镇子。”
大胆儿是君品玉的小名。
对于阿娘的做法,君品玉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心中涌起淡淡的悲伤。
“大胆儿,你别多想。明天你和老佛爷认个错,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听了傻春的话,君品玉浅浅一笑:“我知道的,大姐。”
3、
君品玉在祠堂跪了整整一夜。
天蒙蒙亮的时候,君妃雪披着一件半旧的貂皮大氅来到了祠堂。望着君品玉依旧挺拔的脊梁,心中感到阵阵疼痛。
“大胆儿,知道错了吗?”
君品玉望着面前的祖宗牌位,回答说:“阿娘,孩儿没错的。”
“为什么要杀秦怀仁?”
“因为他是个坏人,他杀了威远公。”
威远公,是武穆的封爵。三十三年前,他被秦怀仁以“莫须有”的罪名下狱,饱受酷刑之后,在风波亭被凌迟处死。
三十三年前。
那时候,君妃雪还没有出生。
“所以你觉得武穆是个好人?”
“是的。”
君妃雪眼睛微微眯起,语气不善:“从你第一天上学的时候,我就教导过你:自古输赢论对错、成败论英雄。这个世界上没有纯粹的坏人,也没有纯粹的好人,只是为了各自的利益。”
尽管君品玉只有六岁,但是君妃雪却没有把他当成一个孩子。
他是温家最后的男人,也是将来温家的家主。
他要在这乱世中,撑起这个家族,延续温家的血脉。
君品玉缓缓地摇头,一字一顿地说:
“阿娘,正义不会因为一时的失败而失去价值;邪恶也不会因为一时的得逞而改变本质。”
“这话是谁教你的?”
“李先生。”
君妃雪的笑容很不屑:“虚伪的腐儒。那你先生有没有告诉你,所谓的正邪,不过是最上面的统治者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编造出来的谎言而已。”
君品玉陷入了的沉默之中,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母亲的问题,只是轻声低语:
“阿娘,你还爱这个大端朝吗?”
君妃雪注视着君品玉,从他明亮的眼睛中,她看到了一种毫不动摇、近乎疯狂的坚定。
知子莫若母,君妃雪岂能不知君品玉的性子?
这孩子和他的父亲一样,骨子里流淌着疯狂的血。认准的事情,便是撞破南墙,都不会回头。
君妃雪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身为一个母亲,在自己儿子面前,总是要选择退让的。
君妃雪也不例外。
她点燃一炷檀香,对着祠堂中的牌位三鞠躬,平淡地说道:“李先生要走了,你去送送他吧。我们温家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可也不能失了礼数。”
4、
君品玉一瘸一拐地来到了沂水渡口,膝盖因为久跪而磨破了皮,渗出了殷红的血。这样的伤放在别人家的孩子身上,估计早就哇哇大哭了。
但是君品玉没有哭,因为他觉得,男孩子可以流汗、可以流血、不可以流泪。
爱哭鼻子的男孩子,会找不到老婆的。
李先生就是这样教导他的。
渡口处有一株两人合抱粗的大柳树,柳树下有一个卖着豆腐脑的摊子。
这里的豆腐脑甜嫩而爽口,深受小镇居民的喜爱。
李先生坐在低矮的小木凳上,笑意盈盈地望着君品玉。
君品玉气喘吁吁、额头满是汗水,却依然不失礼数地对着李先生作揖鞠躬。
李先生起身还礼,郑重其事。
温暖澄澈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这一对儒雅的师生身上。
先生姓李,名景然,是一个落魄的中年读书人。早已过了天命之年,却未曾考取半点儿功名。岁月在他的鬓边染上了一层霜白,又在他的眼角刻下了深深的皱纹。
先生已不再年轻。
可是他却有一双年轻的眼睛。
温润、清澈、方正、质朴。
他的目光仿佛一阵柔和的春风,能够抚平人心深处的躁动和焦虑。
“对不起,先生。”
君品玉连忙道歉,然而李景然却毫不在意地笑了,温和说道:“吃了没?”
君品玉摇头。
李景然从口袋里排出九枚大钱,冲着摊主喊道:“老板,两碗豆腐脑,一碗加辣椒不加香菜;一碗加香菜不加辣椒。再来四块烧饼、四根油条、两个茶叶蛋。”
“好嘞!”
既是老板又是小二的摊主大声回应着。
君品玉很喜欢吃香菜,不喜欢吃辣椒;
李景然喜欢吃辣椒,却很讨厌香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