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如同,玩儿了一辈子鹰,到头来被鹰啄了眼。
陶家如今在京中算不得豪门勋贵,却也是有头有脸。
元家更不必说,说是顶级勋贵的头一把交椅,一点也夸张。
元思远手底下的暗影卫更是以绝对的能力非凡著称,想要查什么人,祖宗十八代都能给扒得一干二净,可偏偏在陶娉婷一事上被人摆了一道。
人就堂而皇之地绑在他们自己的场子里,把人活生生弄成这般。
幕后之人躲在暗处,静静操刀,看着外头那群“蠢货”无头苍蝇似的横冲直撞。
暗影卫急速出动,去春风楼里扒线索。
山风寒凉,把人从里到外都冻透了。
陶娉婷这位千金小姐骄傲了一辈子,活着这些年最喜奢华,半点不肯屈就,动辄便是金银玉器、绫罗绸缎,此刻尸体却窝在了简陋又狭小的破棺材里,十分讽刺。
“在查清楚前,此事先别叫你母妃知晓,我怕她受不住。”镇南王道。
元思远点了一下头,英挺的眉毛耸成一个尖锐的斗角。
“这事只怕不简单。是仇杀,又或者是一种挑衅。”
元永舒看着严肃冷静的儿子,幽深的眸子微微闪动。
“你放开手脚去办吧。”
雁过留痕,天下万事万物,皆有踪迹,即便清理得再干净,掘地三尺也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次日一进城,吴恒便引着元思远去了暗房。
架子上挂着个血肉模糊的男人,烙痕、鞭痕、刀痕,一样不落地全印在了身上,已然奄奄一息。
“魏青山,男,三十有五,曾任武卫营校尉,后被徐和谦选拔出来,一直在他身边效命。起先抵死不肯透露半点风声,直到兄弟们找到了他姘头给他生的独苗私生子。”
像魏青山这种人,上头在任用他时,就不决计不会留下正头妻儿做把柄,可人是没法子做得没有半分私心的。
主子不让娶妻生子,他也舍不得老许嫁断了根苗,偷偷摸摸的还是找人生了一个,自以为做得隐秘,却不知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别牵扯他们母子,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他才只有两岁!我招,我什么都招!爷他,啊不,徐徐和谦交代我们在京中的暗属,全权听从一个人的命令,一切按那个人说的办,无论任何事。”
元思远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扶手的边缘,静静看着那张脸。
“是什么人?”赵司狱绷着一张脸,厉声问道。
“是……是……”魏青山艰难吞了口口水,眼神躲躲闪闪。
“呵”赵司狱轻笑一声,扔下一个孩子用的拨浪鼓,“看来你是非要让我在令公子身上取下点东西来了才肯张口了。不如,先剁条胳膊吧?”
魏青山被吓得肝胆俱裂,“别!别伤我儿子!我说,我全都说!命令是从宁阳王府里传出来的,下命令的是,是九公主!”
暗房里很空,声音顺着长长的甬道,放大了数倍,比寻常时候贴在耳边说还要真切。
魏青山的破锣嗓子说出的话却是清楚。
“过年前,九公主命人传了消息出来,说要绑了她,让她受尽折磨,决计不许让她好过。两日前的命令是……是叫我们轮番侮辱她,不再留这个活口。稚子无辜,求求你们,我儿子还在吃奶,我那姘头也不知道我是干啥的,求求你们放过他们母子俩……”
魏青山后面还絮絮说了些什么,不过都不要紧了。
吴恒震惊之余,不禁去看王爷的脸色。
却见他紧紧握着栏杆,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仿若一座石头刻的雕像。
吴恒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王爷跟别人不同,平日里为着什么若还愿意生气、恼怒,证明此事在他心中还不算严重。
倘或他一言不发,连半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了,才是真正的威严。
“胡扯!”赵司狱继续对魏青山严加审讯,“徐和谦怎么会让整个京城暗属听从于一个小女子!你休得在此胡言乱语!”
一鞭子下去,魏青山的脸整个划出了一道骇人的血痕。
“啊!”魏青山一声惨叫,转而气若游丝道:“我不知道,我只是听命行事,上头怎么吩咐,我便怎么办。你就是打死我,我也说不出他为何这样安排,我只知道,只知道宁阳王府递口信的人说,陶家女言语轻慢侮辱了公主,具体什么别的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了。”
元思远慢慢走了出去,暗室的地牢里,依旧阵阵惨绝人寰的审讯声。
吴恒快步跟出来,“爷,这事真假难辨,也不能听他一面之词,兴许姓魏的是蓄意构陷呢?”
元思远并不言语,吴恒又道:“已经叫人试着看看还能不能从素云嘴里再撬出些什么,只不过那丫头嘴硬,全家又都早死了,没什么软肋,只怕是徒劳。”
暗室内外是两般光景。
里头阴森恐怖,寒凉潮湿。
外头却是春光和暖,景色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