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旭日初升。

守在城楼上的士兵抱着大刀，望着头上明晃晃的日光发呆。

他想：前晚吃了马肉，昨晚将军派人领来了全城的妓女，够本儿了，今儿闯贼要是来，哪怕死也够了。

他把这话说给身边的老兵听。

老兵擦着刀，用吊梢眼看他，“知道你这叫啥不？”

“啥？”

“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

那兵登时“呸呸呸”。

正说着，擦刀的老兵耳朵一动，似乎听到了什么。

他提刀站到城墙边，踮脚往天的尽头看。

城墙四周都已清野，光秃秃毫无遮挡。

“轰——”

“轰隆隆——”

红红的日光中，滚滚烟尘升腾而起。

老兵腿颤起来。

他说：“闯贼来了……”

声音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然后，他提高声音，破了嗓的恐惧声在城墙上回荡。

“闯贼来了！！！”

这一声，划破了所有人的心。

远方那烟尘之中，有人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

是衣衫褴褛的百姓！

他们哭嚎着，搀扶着，即便脚下拌蒜，也得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继续哭嚎着往前走。

哪怕明知前方是无底深渊。

但身后就是骑兵大刀！

只要被骑兵赶上，不是众马踩踏，便是人头落地。

只能往前走，只能往前走……

城墙上，经过一番骚乱之后，所有的布置都有条不紊地推上来。

巨石、滚木、弓箭手、火枪手、烧得沸滚的粪水与热油……

还有几台红夷大炮！

大炮调转炮头，对准了城墙外。

顺着炮口往出去，可以见到在绣着“闯”字的招摇大旗之中，又缓缓出现了几台高耸入云的器物。

云梯！

城墙上所有人都惊呆了。

在他大明已消失多年的云梯，竟然再次出现！？

因着火炮在明朝运用广泛，极其克制云梯，所以在攻城战中作用巨大的云梯，逐渐退出历史舞台。

但李自成竟然又用上了云梯！

“看来这闯贼是决心要攻下我城了。”有人在旁感叹。

所有人的神色都凝重起来。

云梯缓缓靠近城墙。

一步入大炮射程，早已准备好的炮兵点燃火信。

厚重的闷响之后，巨大弹丸喷射而出。

“轰——”

战争在云梯宛如烟花般的碎片中打响。

“咚——”

“咚——”

“咚——”

天地敲起了战鼓。

“冲啊————”

闯军骑兵嘶吼，战马践踏大地。

山呼海啸的气势扑面而来。

“爹！”

“娘！”

“救命！”

被驱赶的百姓嚎天动地。

但一奔至城墙百多丈处，纷纷猝不及防地落入一深坑。

骏马嘶鸣、人声惨叫。

这是清野时候就挖好的陷马坑。

一个个哭嚎百姓、一匹匹挣扎单骑，填满了陷马坑。

后头的马蹄踏着坑内尸首而过。

有一孩童倒在坑内，但还未来得及挣扎站起，就被卷入后方马蹄。

柔软的腹部被马蹄踩进一个深深的凹洞。

他刹那七窍喷血，眼珠爆裂。

但下一刻，挂着内脏的马蹄又脚下一崴，发出凄切的鸣叫。

铁蒺藜深深刺在马蹄肉里。

城墙上，有将领下令，“放箭！”

千万箭矢喷薄而出，遮天蔽日。

一老人被云梯炸裂飞舞的碎片扎入胸腔。

连跑几步，慢慢仆倒。

一妇人抱着襁褓中的幼儿，迈着裹了小脚的腿没踩稳跌倒。

幼儿在空中划过弧线，砸在地上。

“我儿！”她悲叫。

下一秒，火炮弹丸落地，炸翻厚厚土层，也再次炸得那花布襁褓凌空飞起。

她还没来得及再次发出声音，天上巨石落下，砸到她。

鲜血如水蔓延。

那断肢在巨石下仍顽强向前伸，想抓住她的孩子。

城墙上有士兵接受不了，扔下手中兵器，大哭起来。

“别打了！他妈的别打了！”

却被身边督战狠狠几鞭子抽得满地打滚。

再强硬地捡起兵器，塞到他手里。

督战扯着士兵的头发甩到墙边，压着他，让他好好看城墙下的十八重地狱。

他恶狠狠道：“要么打，要么死！”

就在说话的时候，一支箭矢凌厉飞来，重重穿进督战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