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天(1 / 1)

我妈做好饭,匆匆打包,赶去地里送饭。

临走前,她安排我跟妹妹,说:“你俩在家里看家,哪也不许去。”

我问:“那你们啥时候回来?”

我妈说:“到那起了场,等会儿就回来啦。”

【起场:方言,把碾好的麦秸,从打麦场里,用叉挑到空地上,堆积起来,把碾下来的麦子,拢成堆的过程,叫起场。季然,我的解词做的咋样?】

我跟妹妹只顾低着头,吃留在锅里的饭菜,来不及思考她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吃饱喝足,厨房里再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转移阵地吧。看看门外,夜已经黑透了。我让妹妹拿着灶台上的火柴,我一手端着煤油灯,一手拢着灯火,小心翼翼的走到堂屋去。

一墙之隔的西邻,厨房里透出一抹微弱的灯光,似有似无,也听不到说话的声音。

被护在手心里的灯火,被风吹的忽闪几忽闪,摇摇欲灭,最终,被有惊无险的护送到了堂屋。

我把灯放在高高的方桌正中,高灯下亮,这是我妈说的。然而,一灯如豆,屋子里灯光昏黄,一点都不明亮。我去门后拉灯泡开关,希望来电了,家里亮堂起来。

夏天就是这样,天一黑就停电,麦忙天也不例外。有人抱怨说,把电掐了算了,天一黑,它停了,等睡着了,它来电了,要它有啥用!那时候也拉闸限电,名头不是节能减排,而是供电量不足,限制农村用电,优先保障城市工厂用电。这是民间解释,准确性有待考证。停电,确是不争的历史真实。

电没有来,我家没电,邻居家的灯泡也没有亮。也没有大人从地里回来。

我跟妹妹忙活了一整天,也都倦了。只等着家里回来一个人,安心去睡觉。

听到院门外的街道上,有赶路人的响动,我俩满怀期待的跑到院门口张望,果然有人走过来,路过我家门前,又走远了。

回到院子,我仰头望望天空,星星很亮,一颗颗璀灿的光芒,高而已远,辉煌着夜空,却不能照亮四周的黑。

[此处有插图,梵高的星月夜,尚且不能上传]

梵高的《星月夜》画的很美,看一次灵魂震动一次,为什么用震动,而不用震撼呢,梵高的画很厚重,我的灵魂很轻薄,不消用力,就已经深深触动我的灵魂。有些人分析大师画星星的笔触,我想这些大概不是普通的读画人,而是匠人。读一副有生命的画,着眼点可以不同,但不要割裂开,一旦割裂就肢解了艺术的生命。

天色越来越沉了,夜越来越深,行人路过街道的声响也没有了。我跟妹妹,分坐在方桌东西两边,守着一盏孤灯,灯火忽闪忽闪的,微微摇曳着。妹妹打着瞌睡,却不敢躺床上去睡。看看屋外,黑漆漆一片,越发增添了夜的安静,灵敏的耳朵,捕捉不到任何家人回来的征兆。

妹妹说:“咱妈啥时候回来?我害怕。”

我说:“别怕,一会儿就该回来啦!”

我起身去关门,然后合上门插板。厚重的木门,给我增添了一份安全。管他们啥时候回来呢,可能会大干一夜不回来了吧!

我妈说,晚上有溜门的贼,你这边在厨房吃饭,他那边顺着墙根溜进屋里,把东西顺着就顺走了。贼不走空,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偷走一把锅铲也算不白走一回。

院子没有大门,厨房也没有上锁,为了我跟妹妹的安全,我只好辜负了我妈安排我看家的嘱托。

我盯着眼前的灯火,明黄色的內焰,红黄色的外焰,跳跃着化作淡黑色的一柱烟,蒸腾而上。灯火的光,照亮我和妹妹的脸,还有我们趴着的桌面,四面壁垒屏障都消失了,只剩下黑夜里,我们的焦躁和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