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谎说。
“我不信,准是你得罪了什么人,让人家给打了。呀——”老崴似乎想起了什么,“别是让臭狗食孙宝给打得吧,他就爱欺负咱们这些老实巴交的人。贼王八,不得好死……”老崴大骂孙宝。
“闭上你的臭嘴。我的事儿不用你管。”袁三倔强地说。
“我——”老崴被噎得没了话。
“对了,”袁三似乎想起了什么事儿,“我托付陈老义让你替我保管几块银洋,他给你了么?”
袁三耍了个小心眼儿,起初明明是他留给老崴过日子用的大洋,这会儿却说是让老崴替他保管的。
老崴实在,真信了袁三的话,赶紧朝着四外看了看,确定没人看见,才大大方方地拍了拍裤裆。
“都在这儿呢。”咧着缺牙的大嘴傻乐。
“藏得够严实的。藏这儿好啊,你的家巴什儿丢不了,大洋就丢不了。”袁三诚心拿老崴找乐。
这一笑,肚子咕噜咕噜地骂起了街。
“我饿了。”袁三说,“走,咱吃东西去。”
“太好了。”老崴的老脸立时乐开了花:“还去陈老义哪儿?”
“去他那儿干嘛,他那是狗食馆儿,打发要饭花子的地儿。”袁三摆出一副小人得志的派头。
“咱不就是要饭花子吗?”老崴果然实在。
“咱跟那些要饭花子不一样。咱是有钱的花子。”袁三越发地得意了。
“对呀。”老崴似乎明白了,“咱有钱了,跟那些臭花子不一样了。哪咱不去陈老义那儿,咱去哪儿呀?”
“你呀,认准了陈老义的狗食馆儿了。咱去,我想想啊——”袁三寻思了寻思,一拍大腿,“咱吃涮羊肉去!”
“哎呀!天爷,真的呀?”老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多少年没尝见羊肉是嘛味儿了,好几回看见有人放羊,馋得我恨不能上去咬一口。要是今儿真能吃一顿涮羊肉,明儿我死了都值了。”
“呸!”袁三朝地上啐了口唾沫,“不会说话就别说,晦不晦气,赶紧往地上啐口唾沫,刚才说得话不算数。”
“对对对,我刚才说的话不算数。呸呸呸。”
“呀呀呀,你倒是看着点儿啊,全啐我裤腿上了。”
老崴尴尬着傻笑。
袁三说:“咱去老穆的馆子吧,他家的羊活宰活杀,要得就是一口鲜。”
“好!咱就去老穆那儿。”老崴很是赞同。
一老一少,迈开了脚步。
“三儿,我能多说一句不?”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我还想吃爆肚。”
“德行,长得就跟爆肚似的,还吃爆肚。行吧,三爷今儿让你吃好,给你要两盘,一回管够。”
“好好好,太好了,就两盘,多了我怕吃腻了。我还想多说一句话。”
“哎呀——你贫不贫啊,拜托你有话就一口气说完了,别捯气儿行么?”
“是是是。我还想吃甜蒜,还想吃木耳,还想吃泡海带,有小炸鱼儿就更好了,我蘸料格色,光是麻酱可不行,还要有芫荽沫、韭菜花、红腐乳、辣子油、蒜末儿、炒芝麻、碎果仁、虾米酱、小虾油……我还想吃烤烧饼、炸烧饼,再来一把儿绿豆面儿的干面条,配一碟糖醋面筋,我估摸着这就差不多了。”
“你死不死?要这么多,你吃得了么?得得得,三爷今儿管够,撑死了可别怨我。”
“不怨你,不怨你。三儿啊,你对我真是太好了,我要是有个儿子也一准儿不如你孝顺我,不如我吃点儿亏,当你爸爸吧?”
“我当你爷爷。孙子,给爷爷闭嘴!”
……
铜锅,木炭,鲜羊肉,白菜、木耳、泡海带,另有几样在这个季节难得一见的青菜,小料儿摆了满满一桌子,不吃羊肉光吃小料儿就能吃饱。
两人可算开了斋了,甩开腮帮子,颠起后槽牙,就跟八辈子没吃过东西似的,吃相儿别提多没出息了。
尤其是老崴,还“护食”,凡是他点的小料儿,一律不许袁三碰。
一直吃得小褂儿都被汗水打湿了,袁三才终于舍得停下筷子歇会儿了。
老崴见袁三停筷了,也停下筷子歇一歇。
吃饭都能把人吃累了,做人多不容易吧。
袁三从怀里掏出吕老驴交给他的绢帕,一边“哎呦”,一边擦脸上、脖子上的臭汗。
“咦!你这手绢咋恁好看,哪儿偷的?”老崴看着袁三手里的绢帕觉着新鲜。
“会说人话吗?”袁三瞪了他一眼,“这是人家给的,三爷再穷,可穷的有志气,圣人不饮盗泉之水,三爷我不用窃来之物。”
“给我看看呗。”老崴伸出了油乎乎的大手。
“不给你看,你手脏,准给我弄脏了。”
老崴赶紧从旁边的小桌上抓了一块抹布,使劲儿把手擦干净了点儿。
“擦干净了,给我看看吧,求你了还不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