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纸发白,天已放亮。
叶星云一夜未睡,连眼睛都没合。
但却看不出他有一点疲倦。
在无聊苦闷时,他喝过酒,可以大睡一天一夜,但者有险来临时,却可以三天三夜不闭一下眼睛。
这也是漫长的逃亡生活赐给他的本领。
叶星云推开门,冷风立刻把几片雪花送到他面前,他禁不住精神一振。
叶星云踏雪而行。
前面是一片梅林,梅林前面就是林如霜的闺楼。
如今,伊人已乘黄鹤飞去,空留孤楼。
叶星云看见这片梅林,看见这座寂寞的孤,在风雪中也会感觉一点温暖。
就在这时,忽见有个淡兰色的倩影伫立在梅林之中,凝望着一棵梅树,似是在梅树上的梅花。
叶星云怔住了。
他清楚地记得,他第一次看见林如霜时,她穿的也是淡兰色的衣服,披着淡兰色的风氅,伫立在梅林中,就像一朵幽静的兰花。
这个女子是谁?
她的背影纤秀而又挺拔,十分迷人。
如果她转过身来,那风韵和气质又将是怎样的呢。
叶星云一下子对这位少女有了兴趣。
什么样的男人到了这样的少女,都无法不感兴趣,都无法不想再看一看她的脸。
除非男人不想。
那少女似乎没有发现叶星云。
她轻轻叹息了一声。
她的叹息声很轻很轻,带着种说不出的幽怨凄苦之意。任何一种声音都不能比她这叹息声更能打动男人的心。
纵然是秋叶的凋落声,流水的呜咽声,甚至连月下寒琴,风中夜笛,也绝对没有她这种叹息声凄恻动人。
叶星云的心一下子被这叹息声抓住了。
那少女接着又轻声吟咏:
雪深一点红
遥夜漫天星
长剑不识心胆碎
伊人天际行
芦花几处白
板桥闻笛声
愁思已使肝肠断
仰头情泪横。
好一个“长剑不识心胆碎、伊人天际行。”好一个“愁思已使肝肠断,仰头情泪横。”
叶星云觉得这首诗就是为他而作,为他而咏。没有人比他更能深刻而生动地体验到诗的凄凉与愁苦。
而这凄凉与愁苦都来源于思念与怀想。
叶星云禁不住开口赞道:“好一个长剑不识心胆碎,伊人天际行。”
少女蓦然回首。
她的脸果真美丽的令人窒息。
美丽得令人窒息的脸叶星云也见过许多,但这少女的脸却与她们都不同,独特之处是带着一种哀艳的美。
无论哪一种男人见了她,都免不了会起怜爱之心。
那少女丝毫没有忸怩之态,轻声说:“公子也觉得此诗好吗?”
叶星云说:“愁思已使肝肠断,仰头情泪横,好诗、好诗。”
那少女说:“公子想必也是愁苦之人。”
叶星云说:“相思断肠,怀想碎心,此中滋味,的确是很少有人能体会到的。”
那少女也悠悠地吸了口气,说:“体会不到才是大幸。”
叶星云说:“如今说来,我们都是不幸中人。”
那少女脸上愁情更浓,更加惹人怜爱。
叶星云说:“姑娘尊性大名。”
那少女说:“花蕊。”
花蕊,没有开放的花朵。
多么动人的名字。
她微笑着说:“公子贵名。”
有人把美丽少女的微笑比拟成绽放的花儿,而她的微笑却是在这花上涂抹了一层深秋的凉意。
叶星云几乎不敢正视她的脸了,说:“叶星云。”
花蕊忽然浑身颤抖了一下,说:“你就是叶星云。”
叶星云说:“你也听过我的名字。”
花蕊说:“没听说过才是怪事。”
叶星云苦笑着,说:“像我这样臭名昭著的人,的确很少有人不知道。”
花蕊冷冷地说:“公子至少还有个优点。”
叶星云说:“是什么?”
花蕊说:“对自己知道得很清楚。”
叶星云怔了怔,他想不到花蕊的嘴竟这样的厉害,说话不留情面。若换了别人,叶星云非把她砸扁了,可是说他的偏偏是花蕊。
只要是男人,对心爱的女人都是如此。
尤其是那些了不起的男人。
叶星云还想说什么,但花蕊却说了句“留步”,拂袖而去,竟上了林如霜的闺楼。
叶星云说:“你就住在这里?”
花蕊点了点头,连脚步都没慢一下。
叶星云痴痴地凝视着花蕊的倩影消失在闺里。
叶星云喃喃地说:“长剑不识心胆碎,伊人天际行……愁思已使肝肠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