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的原话。
那一刻,她就像回到那个午后,母亲得知父亲外面的儿子出生了,她掐着她的脖子,问,你为什么那么没用……
她始终浮在水里,从来没有上过岸,时刻有被淹死的危险。二十岁的人生,有十年都是活在恐惧里,是的,恐惧。她时刻恐惧被人抛弃,她争取做那个有用的人,能让别人看见她。可是没有用,她尽自己最大能力,做到让所有人满意,一年中只有一两次见父亲的机会,他像个来视察的领导,视察母亲的教育工作,视察三个孩子的学业,她要在那时候表演出自己的优秀,她像个虚假的人,追求虚假的梦。男友在家里订了婚,却不甘心,依旧来纠缠她,可这种消息怎么瞒得住,团里那些人嘲笑她痴心妄想,嘲笑她被人玩弄,嘲笑她心比天高……她看着那个虚假的男人装出来的深情,突然对人生都生出厌恶,觉得一切都不值得。这么烂的人生,再努力有什么用……团里得到消息,出国访问,她不要命一样的练,憋着一口气,想让自己站在了最中心的那个位置。
临出发前,她终于和那个弃她而去的男人说,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她心里的悲哀的发现,她好像也没那么狠他,比起爱,她更讨厌被人当作垃圾一样随意丢弃。
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结婚,这辈子都不会相信男人了。可母亲怎么可能放过她,借着出国访问团的机会,又在同行的队伍中,给她介绍了一位干部,将近四十岁,离异,有两个孩子……她都觉得奇异,母亲怎么会总有那么多可以介绍的人。而且每一个都令她生厌。而且每一个都很不简单,就比如这位,自身职务很不错,海外关系非常复杂,但一样令人厌恶。
出国访问是严肃的事,团长非常严厉,大家都带着兴奋,第一次见到国外的景致,虽然囊中羞涩,但也会买一些小玩意儿。连着两天演出结束,那个人总会来堵她,她逃不过去,觉得厌烦,终于从一个城市换到了另个城市。
她们随行演出,居然和外事部的人在一起,接下来的行程会一直和他们在一起,然后访问学习。
她以前不认识外交部和部队的人,但听说这次来的都是年轻一代的储备干部,团里的姑娘们都在热烈议论,说什么的都有。很多人会讨论各自觉得印象深刻的年轻人。
她却毫无波澜。对人生都充满了厌恶。
参加外交晚宴的时候,团里选了几个代表,其中一个就有她,她跟着大部队第一次出入这种外交场合的地方,然后认识了一个叫于怀佑的年轻人,他那身墨绿制服在一众中年人里显得十分出众,团里姑娘们都私下议论说他如何如何的严肃,如何如何的好看,说他家里如何显贵,他如何优秀……姑娘们要是想打听一个人,真的很容易得手。国人内敛而含蓄,遇到外国人的热情,总是显得拘谨,即便她胆子够大,穿一身吊带红裙子,但被金发碧眼的男人热烈敬酒,并邀请跳舞的时候,还是觉得紧张。
最后在有序的人群里,是那个于先生站在她背后被领导推出来,做了她的舞伴,他是个军人,但是学院派的,话很少,很严肃,但是很有教养,跳了几支舞,甚至都没有和她多说几句话。
在晚宴结束后,一同回酒店的路上,很热闹,互相认识了新朋友,各种部门的人互相之间仿佛联谊一样,歌舞团的姑娘们显得很受欢迎。她静悄悄躲在后面,一声不吭。
一回到酒店,穿过走廊,因为她早上去的晚,楼上住满了,她被安排在楼下,和其他单位的人住一层,她看到了那位于先生住在走廊尽头的房间里,他站在那里就像一棵松一样。
同行的队友说,他好像是已婚,有一个儿子,上校军衔,很年轻的人物。那一刻她很嫉妒,嫉妒这样的人,必定有一个很好的家庭,生来就是天之骄子,不需要烦恼,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她这样的人,活在阴暗的角落里,窥探着别人的阳光,总有几分见不得别人的好的恶趣味。
第二天登台表演,她在舞台上是绝对的主角,谢幕之后,收到很多很多礼物,其中一个外国面孔的年轻人,魁梧的令人害怕,憨憨笑着说:“我特别喜欢你的舞蹈,很高兴认识你。"<2
她仰头看着那个一口普通话的大男孩,他是少数民族人,是来这边留学,即将回国。连着看了三天她的表演。1
他身上有种不沾世俗的野性,自由随性。甚至没有要求和她合影,或者拥抱,但是送了她一枚非常昂贵的胸针。<1令她觉得开心心的事情很多,但是麻烦也一样多。就比如那位干部,一直纠缠她,她不知道对方因为什么关系随行,更不知道他国外的关系是不是很厉害,但肯定不是因为自身能力,因为对方根本不住在这边酒店,但依旧能追到她的房间里来。
她第一次应付一个男人半夜三更追到她房间里来,对方仿佛吃定了她,被她掌掴之后恼羞成怒骂道,一个人被男人玩剩下的东西,你特么傲什么?人家公子哥玩完不要你了,真以为自己是冰清玉洁?那些个男人追捧你,人家凭什么白追捧你?真以为我相信你清白的?和别的男人玩完,在我面前装什么?不堪入耳的脏话,她听的麻木,从房间里逃出去,却不知道逃到哪里去。在楼道里狂奔中看到走廊尽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