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第八十四章
又是一年隆冬时节,北方的冬天干不了什么活计,大部分都是猫冬。每到这个时候,虞妙书就无比怀念南方,她写给朔州古闻荆的书信那边已经收到。
与北方的寒冷相比,朔州还只穿一件衣裳,不过早晚也有温差。这两年朔州百姓的日子过得愈发舒坦,虽然去年也开始缴纳田赋,但因着沙糖经济,那点田赋算不得什么。
对于上了年纪的人来说,南方确实养人,冬日不用受冻,毛病也少了许多。湖州的变故挚友已经书信过来告知,古闻荆看着虞妙书熟悉的字迹,心想那小子倒有几分本事,居然能从湖州案里摘出来。信中大部分是抱怨,抱怨当地气候,冬天很冷,起床困难,州府缺人干活等等。
似乎在某一瞬间,古闻荆已经看到那人发牢骚的各种表情。他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的那么多年,也就在朔州活得轻松自在,一来人际不复杂,二来跟虞妙书配合也算默契。
如今京中因湖州案风声鹤唳,地方上反倒是太平安稳。以前总想着回去,现在反而看淡了,或许就这样安享晚年也不错。这些年朔州经济效益好,俸银自然也多,还能给儿女留点遗产,这样也挺好。古闻荆给虞妙书回信,言辞里皆是对小辈的关心。毕竞共过事,且相互间的印象也不错,愿意花精力去经营这段人脉关系。原本以为今年湖州的冬天还像往年那样寒冷,结果居然没有下雪。院里的柿子还挂在树丫上,每年都会结许多,红彤彤的,看着倒是喜人。接近年底的时候虞家收到了曲云河寄送来的信件,除了问候外,还有宝通柜坊的兑票。
这些年酒坊营生算是平稳,与齐州那边的市场也相对稳定,虽然走的量不大,但也能养活一家酒坊的加工。
虞妙书看着那封信,心里头暖洋洋的,同张兰说道:“待我请辞后,就把精力放到酒坊上,养家口肯定没有问题。”张兰笑着道:“你那脑瓜子,干什么都不成问题。”虞妙书也笑,她现在已经没有多大的野心,像以前那样一门心思去搞钱搞事大展宏图了。
俗话说枪打出头鸟,湖州已经是活生生的例子,若还不收心往前头奔,只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虞妙书是非常惜命的,也怕死,如果可以,还想长命百岁呢。现在酒坊的分利成为了虞家重要的经济来源,也幸亏她的高瞻远瞩,把赌注押在曲云河身上,算是押对的。
曲云河也懂得感恩,从来不会因为她的调任就毁约,因为知道对方的人脉关系能帮扶酒坊事业。
双方非常有默契去遵守这份约定。
现在因着没有下雪,草市仍旧在动工,雇的都是当地村民。这边平原,地势好,造商铺房屋速度极快。黄泥里要掺麦秆等物,搅拌后用木板做模具,夯土需要大量劳力,不少村民前来找零活帮工。
白日太阳大,干活也不冷,人们七手八脚夯土,在家门口挣钱贼有干劲儿。一天的劳力极其廉价,仅仅只有十文钱而已,但人们抢着做,因为离家近,且冬天也没有什么活计,能挣一点是一点。建造草市商铺期间虞妙书和张汉清也来现场看过,这边两个草市是张汉清监督,他也特别给力,盼着湖州能好起来,处处亲力亲为。草市建造既能方便当地村民,也能促进乡里把买卖做起来,算得上利民之策。
世道虽然破烂,但总有人愿意去缝补。
冬日到处都是枯萎,树木光秃秃的,太阳普照大地,晒得人热乎乎的。两人背着手在草市周边闲聊,虞妙书提起陈长缨,不免扼腕。张汉清似乎早已知道他的选择,平静道:“那孩子曾同老夫说过,他活不下去了,生不如死。
“起初老夫也曾劝过,那么艰难的时候都熬过来了,往后待时日长了,自然就能走出来。”
虞妙书叹了口气,“这人世太苦,或许死亡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张汉清望着远方,“针没有扎到自己身上,哪里知道感同身受。"停顿片刻,“他想要走,谁也拦不住。”
虞妙书沉默。
张汉清捋胡子,“待朝廷把湖州案结了,应该会派新的刺史来,也不知是什么样的人来接管这里。”
虞妙书:“此地才经历过这一遭,想来会消停两年了。”张汉清“嗯"了一声,“湖州百姓可经不起折腾了。”望着这片广袤无垠的大地,他们似乎都有些感慨。前些年饿死那么多人,而今它正一点点把伤痛掩埋,仿佛曾经死去的人已经变成了尘土。
地,还是那片土地;人,还是那些人。
窘困的,勤劳的,不屈的,固执扎根在这片土地上。无论它贫瘠,还是肥沃,始终不离。
过年的头两天下了一场雨夹雪,今年难得的没有像往年那样出不了门。不过寒潮也厉害,虞妙书仍旧是起床困难户,跟被窝缠缠绵绵,只想永不分离。
张兰前来喊她,她哈欠连天,恨不得自己一下子就七老八十不用早起当差了。
知道这是她的老毛病,张兰噙着笑道:“郎君该起了,再坚持两天就有假休息,天天都可以睡懒觉。”
虞妙书在被窝里翻滚,“我今天就想睡懒觉。”张兰掩嘴,“郎君也熬不了几年了,待新刺史过来,咱们就可以专注酒坊生意,天天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