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尔伦萨,圣保丁医院,住院区301室,亚托克穿着一身白色的病服,手上正捧着一杯热茶。
“大漩涡事件”一周后,他从昏迷中醒来,侥幸留了条命,不过他也因此失去了双腿,下辈子估计得在轮椅上活着了。
……本来就没有几年可活了……亚托克这样安慰自己,他还准备向卡尔科技院申请义肢手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再站起来。
这些也都是后话了。
收音机里播放着舒缓的音乐,亚托克抿了一口茶,然后更换了频道。
“欢迎收听维尔伦萨早间新闻,各位观众朋友大家早上好,我是你们的布丁先生……”
“……一周来,维尔伦萨的重建工作已经获得了很大的进展,下周二开始,将恢复全城的轨道列车,除去一部分还在修理的道路外,绝大部分交通都将正常运作……”
“……维尔伦萨经历了数百年难得一见的恶劣天气,风暴摧毁了我们的家园,但毁不掉我们的生活……”
“……为了缅怀在灾难中牺牲的宪兵,不幸遇难的市民,今日傍晚,各大礼堂都将举办静默仪式,在阿罗萨公园还会举行祭奠仪式……”
咚咚咚的敲门声后,一位黑衣男子带着一篮子水果走进了病房。
“左尔克?怎么是你……”亚托克有些吃惊。
“买了一些当季的水果。”左尔克把水果篮放到桌子上,道:“我跟安列尼亚说有些事情要和你聊,他便让我替他过来接你了。”
“这样啊。”亚托克把茶杯放好:“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边走边说吧。”
“好。”
一会后,左尔克推着亚托克离开了病房,钢制的轮椅碾过光滑的地板,轮子间发出清脆的轱辘声。
“葬礼在哪里举行?”亚托克躺在轮椅上,问。
“第三基地旁边,一座幽静的小山。”
“那里啊,我记得是三十年前我们买下来的一块地,最近这些年离开我们的人都安眠在那里。”
亚托克很细腻地用了“安眠”这个词,他一直觉得那些曾经并肩作战的人还没有离去,他们只是累了,睡着了。
“是的。”
亚托克点头,随即问:“你想问我什么来着?”
“一些关于……凯……的事情。”
“凯……”
“我调查了凯的背景,发现了很多不对劲的地方,他是一个月前来到维尔伦萨的,可除了这一个月来的经历外,他的信息完全找不到。
只知道他是一位来自东方的旅人,而这样一位来历不明的人,怎么就成了见习猎魔人呢?
我对此深感疑惑,所以想咨询一下你,毕竟听说你是他的入门导师。”
“这是一件很巧合的事情……等上车再说吧。”亚托克没有立即回答他。
左尔克将亚托克送上了一辆特制的面包车,车厢里的空间足够塞下他的轮椅。
左尔克扭动钥匙,引擎轰鸣,车辆启动。
“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已经偷偷看过档案了吧。”亚托克直言。
“咳咳!”左尔克略显慌张:“你可不要乱说……我只是……凑巧看到了。”
“好好……”亚托克右手靠在扶手上,指甲轻轻敲击着铁杆。
“那我和你说……我们也不过是凑巧发现了一个优秀的年轻人,还意外地发现他和龙之秘血有着极高的适应性……抱着惜才的想法,就把他收入了我们猎魔人的编制。
事情就是这般的凑巧。”
“啊……!”左尔克要不是手握方向盘,真想把手扣到脸上,“你们这个理由……好吧,真有你们的风格。”
左尔克也放弃了追问:“既然你们不愿意说,那我也就不问了。”
“只是……”
左尔克有些惋惜地说道:“凯……真的死了吗……”
正值午间,明媚的阳光从碧空中落下,照在这座开满了各色鲜花的小山上。
山腰的空地上,一群穿着黑白制服的人笔直地站立着,每个人的胸前领口上都挂着一朵黄花。
来自苦修教会的修士们只披一件单薄的黄麻罩衣,他们脸上挂着严肃的表情,在队伍的最前方做着祈祷,嘴里念着悼念的经文。
整个场面无比肃穆。
时而有风吹过,撩动亚托克领口处那朵缺了一瓣的黄花,他扶住即将掉落的黄花,
这时苦修士们已经停止了诵经,人们有序地上前,走到一排排棺材旁,逐一往里面轻轻留下一枚硬币。
左尔克推动轮椅,带着亚托克进行对死者的送别仪式。
他们经过一座座棺木,留下一枚枚银白的硬币,这些硬币会带着死者安然渡过冥河,让他们免受苦难。
凋零的黄色花瓣掩盖了苍白的尸体,有谁能听到硬币里的沉重叹息。
二人在一座空白的棺木前驻足,棺材里只有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制服,没有尸体,没有骨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