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禹公子来了。”小尔进来通报时,莫危晚正立在窗前。
他在这里清楚地看到禹徊严由远及近走来的全过程,门口像是预知好的有人要来,早早没设防,一直到了主殿,立在外头的小尔见到禹徊严也不甚惊讶。接过了东西客客气气地让禹徊严在外头稍候。
小尔身上下的蛊后来禹徊严便交给周予管了,隔一段时间给一次药。倒也没在小尔面前暴露什么。不过小尔对待真面目下的自己也是这般客气,很难不想到莫危晚早就预料了他今天的造访。
果不其然,莫危晚在看到禹徊严那一瞬也是平平淡淡的。他开口也是一个单字“坐”。
禹徊严就听他的话坐下。坐下了以后才恍然想起一件事,自己来是来了,可实际上自己也没什么正事要找莫危晚。又想着要澄清不是自己下手杀害严回还得加以掩饰,越发不知道从何处开口。
“嘴放在家里忘了带?”莫危晚没转头,冷冰冰就是一句。
若是平日有人敢这么跟禹徊严呛声,他必定多加“回报”,不过莫危晚忽然这么一句,让他心里不知怎的难过起来,觉得莫危晚对自己是气急败坏了,才这样说话刺激他。
糟糕……想说句缓和气氛的说重了……
莫危晚的指尖轻轻掐住了手掌,正欲再说什么,转身,门从外头开了,奉茶的人来了。
随意一看入眼是和小尔一般素净的袍子,禹徊严以为就是小尔,越循着骨相往上看越发觉不对,那张妖冶魅惑的脸怎么看怎么熟悉。目光接触那一霎,那人那些自以为藏的很深的叛逆掺和着惧怕心虚,堪堪低下了头,这和平时就低眉顺眼这一套拿捏娴熟的小尔自然是不同的。
漂亮的脸禹徊严见得不少,非要说,每日揽镜自赏,看见的不就是一张漂亮到太过招摇的脸蛋?这张脸的熟悉感绝非偶然。禹徊严细细想了想,才发觉这竟然是那天被他买下来的那个魅魔。
摇尾乞怜地跟了莫危晚,啊不或者说被他送给了莫危晚以后,莫危晚倒是没把他藏到见不得人的地方,就这么明晃晃地作仆从地用上了?至于这仆从有没有受些别的恩泽,这个禹徊严也管不着更不想管。说到底,他既然送了莫危晚,就是莫危晚的东西,何况他送时也确实觉着莫危晚是应该“用上”的。
不过难得有这么个可以作为谈资的东西,禹徊严也没放过,恶劣地掐住面前魅魔的脸颊,迫使他低下头来,禹徊严没多看他一眼,只是转头对上走过来落了座的莫危晚问:“他,你可用得习惯?”
“若你感兴趣,自可拿回去试试。”
拜托,你是来看我的。
拿回去三个字咬得重了些。杨念看眼前二人若无其事地开始讨论起自己的去留,心中愤愤,用自己的手去扒禹徊严的手,涨红了脸地想逃离他的钳制。
不过禹徊严使的劲儿大,小小魅魔自然无法撼动半分,好在禹徊严很快就觉着没意思,一下子松了手,杨念没收住力,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他觉着委屈又丢脸,向禹徊严呲了牙,这也算魅魔比较严重的示威了。显然对方也没把他的威胁当回事。
禹徊严想着总要有人牺牲一下自我,服个软开个话头,这屋里把杨念赶下去后就两个人了,那既知莫危晚不会主动开口讲话,那也只能是他了。
“这茶不错。”禹徊严随口说完这一句觉得自己还不够诚恳,还接连夸了几句大意是夸奖莫危晚茶品如何如何出众,其实许许多多都是套用了之前徐涩说的话。
莫危晚第一句没作声,第二句没作声,但正如禹徊严所料,当他的话讲到第五句以后哪怕莫危晚原先不打算开口,也自然不会让他难堪。
看吧,一如当年的心软,如果这也能算的话。
“这是你带来的茶。”
那一瞬间禹徊严宁愿莫危晚没有开口讲话。这也许不止是难堪了换作平常他也许直接甩袖走人了。不过想着今天来总得为个什么。徐涩费尽苦心备的茶叶,总归不能白费了。
可是几乎能预见自己此刻提到严回一事莫危晚抗拒的神情。禹徊严还是没急着说。假装忽略刚刚失败的尝试,禹徊严又随意换了个话题。
攻击性不强的,他能够知晓二三的,不突兀的……其实能符合这么多条件的,他也只想到关于之前人魔一事,他若有若无地点拨了一下自己作为魔域首领的好的作用,事实上帮助了莫危晚云云。
莫危晚倒是很配合地陪他聊了两句,倒是也明白了他话语中的意思,在他的表情变得复杂之前,禹徊严很识相地向他担保自己没有什么异心,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事。莫危晚这才勉强地道了谢。这里才算是说开了。
禹徊严自嘲让莫危晚相信魔族,相信魔域并不容易。莫危晚低头思考片刻倒也没一笔带过,而是神情认真地看着禹徊严道——
“信魔族不易,但信你,我愿一试。”
这句话一如当初的“我宁愿他恨我”,悄悄撼动着禹徊严自认为顽固刚硬的内心。
他忍住脆弱的冲动,没有作出奇怪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