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念出了这个名字的时候,身边的张焕也再度开了口。
“怎么样,这个人你认识么?”
“不认识。”董卓摇了摇头:“不过看样子,倒是挺年轻的。而且看他一副文绉绉的样子,我觉得应该是个文官吧?”
他心中这样猜想,毕竟画像中的韩遂看样子的确显得十分文弱。
更何况又是被异族劫掠过去的,董卓因此猜想这个人,应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不,仲颖。这一点,你可是猜错了。”张焕直接否认了董卓的猜想:“你可别看着这个韩遂文绉绉的,可他除了饱读诗书之外,个人的武功也很不错。虽然他来并州就任的官职的确是个主簿文官,然而单论个人武艺,只怕一些看似嚣悍的武将全都不是他的对手。”
“这么强?”
董卓有些不敢相信,而张焕则示意他去看手中书简中的韩遂履历。
通过详细且认真阅读,董卓也这才逐渐相信到了张焕的话。韩遂虽然是个文官,但居然曾经还有独自领兵的记录。
尽管战绩算不得太过辉煌,但始终还是在官军镇压盗匪的行动中取得了胜利。
“这样的人,不是应该从军的么?毕竟他领兵的时候,还那么年轻。可为什么在战场立了战功,反而做了文官呢?”
“听说他背叛了我们边疆武人,投身到了士族的旗下。”张焕提到这个韩遂,表现出一脸不屑般的神色:“他以为自己投靠了朝中的士大夫,就能有所发展。然而士大夫若能看得起我们这些边疆武人,我们又何必非要倚仗朝中那些有头没有尾巴的宦官混账不可呢?”
一句话,直接暴露了张焕对于宦官的态度。
董卓也知道,此时的张焕完全将自己当成了自己人。
边疆武人虽然投靠宦官,但不过是寻找个身在京城的大靠山罢了。宦官多年利用边疆武人,而边疆武人也从未对他们真心臣服过。
两者相互利用,所谓不过各取其利。
董卓清楚这个道理,正如眼下的自己和张焕,岂非都是一样。
朝中的宦官,想要利用听命他们的边疆武人立于当朝,成为他们的臂膀打压士族。而边疆武人,显然也有借助宦官自家在朝中做大的意思。
董卓心中了然,不禁又仔细看起了书简中韩遂的画像。
他看样子的确很年轻,或许也正如书简中所记述的那样。即便到了如今,他的年纪也就只有不到三十岁而已。虽然比贾诩、李傕、郭汜等人老成一些,但这么年轻就拥有独自领兵的经验和战功,显然这个韩遂并不是泛泛之辈。
董卓结合自己的经历,似乎很能体会韩遂对于未来的憧憬和努力。
他不甘只做依附太监的边疆武人,所以转投到了士大夫的麾下想要在朝中拥有一席之地。
毕竟那时候,文化基本都被权势煊赫的士族垄断。除了他们的门生、故隶与本族世家子弟之外,一般的平民是没有念书的权利的。念不好书,就不能从政。做官的话,也就更加不要想了。
汉末时代,很流行风评一说。
简单而言,就是当代的名士对于求官者的认可。没有这份认可,等同于没有了从政的敲门砖。
就算自身的能力再强,也无法踏入政坛,实现自己毕生的抱负与理想。
名士是什么,对于士家大族和朝中权贵而言,不过只是他们衡量人才的标杆。然而对于平民来讲,得到名士的风评根本就是不可能达成的事情。没有士族的举荐,名士和平民永远不可能站在同一阶层。而平民想要崛起,也就只能倚仗战场拼杀,用性命赚来的军功了。
虽然这样也能实现逆袭并且在朝中占有一席之地,却终究并非正途,也太过艰难。
正途是什么,是得到贵人的相助。结合汉末当世,就是被士家大族和权贵看中,成为他们的门客、故隶。而韩遂自诩能力卓越,显然想走仕途这条道路。
董卓在想,韩遂一定很渴望成为当世的名流。
这心思,或许就和曾经自己迫切般的想要重新回到颍川的动机是一样的。
莫说自己,曾经自己的父亲董君雅岂非也是如此。他在颍川当官,对于颍川之地的热爱和膜拜,甚至让他在自己两个儿子的取名与字号里,全都带了那个‘颖’字。
仲颖、叔颖,说起来简单。
实则通过这样的小事,岂非也能充分反应出当世人谋求仕途的辛酸与艰难。
董卓饶有感慨,目光再度落在了画像中的韩遂身上。
他扼腕叹息,觉得韩遂空有一腔抱负与心智,只可惜他把一切全都想得简单了。
因为出身高贵的士大夫,永远鄙视出身寒微的边疆武人。
在他们的眼中,边疆武人或许从打他们出生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他们卑贱的身份。尽管韩遂不遗余力的想要栖身到名流集团之中,成为他们的一份子。却殊不知那些顶流的士大夫和士家大族,根本看不起他这个出身寒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