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眕感觉非常疲劳,但还想说几句,忽然他看到了新进门的儿媳妇,“熙雯啊,你将来要好好和谦儿相处,孝敬婆婆。”
司马熙雯忙使劲地点头轻声道:“公公请放心,您会没事儿的。”
他仰面朝天地躺在榻上,胸脯起伏不定,呼吸微弱而艰难,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孔上,透出一股隐约的青灰之色,面部神情萎靡,两眼空洞无神,显得神思恍惚。
陈眕费力地蠕动着苍白无血的嘴唇,喉结急促地滚动着,微弱地说出了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句话:“唉……不知谦儿现在如何了?”
说罢,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老陈……”
“公公!”
“广陵公……”
众人一起放声大哭。
天色渐晚,建康城中依然战火连绵,在清溪大桥和桓景厮杀的姚兰、剑岐听说伏子成在皇宫阵亡,颇感意外,毕竟这是一名独当一方的羌族上将军,东晋有什么人能取了他的性命。
剑岐和姚兰经过商量,由他再带三千人马去攻下皇宫,毕竟活捉司马聃才是关键,手里有了小皇帝,建康战斗就可以结束了。
手持大砍刀,站在凤寰宫门口的陈谦,借着残存的夕阳看见一大队羌人骑兵、步兵开进了台城,心头不由得一沉,到底是羌人的援军先来了。
剑岐率军进了皇宫,收拢了所有在宫中乱窜猎艳的羌军,一起排列在凤寰宫下,五千多人马,黑压压一片。
凤寰宫中的郗昙、杨佺期以及上百名侍卫皆心中恐惧,双方相差太过悬殊了,而且凤寰宫也不是城墙,只是凭借阶梯高的优势才支撑到现在。
剑岐下了战马,抽出佩剑,大吼一声:“冲上去,活捉大晋皇帝者官升三级,赏千户食邑!”
羌军士兵呼啸呐喊着,跑上了阶梯。
陈谦手舞大刀上下翻飞,如纷飞雪片一般,砍得羌军纷纷滚落,剑岐在下面看的清楚,问身边人:“此人是谁?”
他没见过陈谦,当陈谦来汝阴时,他和伏子成正驻守在谯郡北部。
“这人是来过汝阴的那个陈谦,就是他枪挑了右部帅。”
“哦……”剑岐是姚襄手下第一大将,有万夫不当之勇,眼看着且战且退的陈谦已经砍翻了数十名羌军,他心下焦躁,提着剑就向上冲去。
跑到陈谦身前,举剑便刺,陈谦用刀尾隔开,居高临下一刀劈向剑岐,剑岐慌忙举剑挡住,只听一声巨响,剑岐的剑脱手掉在地上,陈谦刚要再一刀接过他的性命,不防两边各有一名羌军举枪刺来,只得左右开弓挡开双枪,复一刀横扫过去将两人砍倒。
此时,剑岐已拾起佩剑,身经百战的他毫不含糊,挥剑再次向陈谦扑来。
电光火石间,二人已经“叮叮当当”交手数回合,这次剑岐不再跟陈谦硬刚,而是利用精妙的剑术以及旁边羌人士兵的配合,群殴陈谦。
看到陈谦且战且退,双拳难敌四手,杨佺期率领几十名侍卫冲了下来,暂时延缓了羌军攻势,但不多时,也是开始向后退去,扔下了不少尸体,对方人实在太多了。
眼看着陈谦等人已经退上了平台,再往后就是凤寰宫宫门了。
这若是在马上冲锋陷阵,往来驰骋,这些羌军倒是不足为惧,但步战,饶是陈谦力大无比,刀法高强,毕竟力量和精力是有限的。
冷兵器时代就是如此,就算低头任由你砍,一个人能砍多少人?何况对手是些大活人,而且是训练有素的大活人。
在剑岐的指挥下,羌军渐渐地将陈谦等人逼进了凤寰宫内,郗昙仗剑带领几十名侍卫守护在司马聃、褚太后,以及十几个老太妃身边,看着陈谦等人已经撤了进来,殉节的思想笼罩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活捉皇帝的口号此起彼伏,看着一个个羌人士兵的狰狞、兴奋、淫笑的脸庞,褚蒜子心中一横,转身对司马聃咬着银牙脆声道:“陛下,我们不能被他们捉住受辱,受要挟,那样的话,祖宗基业就没了。”
司马聃瘦小的身体在战栗,他鼓起勇气,抬头看着褚蒜子道:“母、母……后,朕听您的,我们以身殉国,大晋还在的,各地勤王大军可以剿灭羌人,另立新君,是吧?”
褚蒜子摸了摸司马聃的头,神情肃穆地点了点头。
这时,满身血污的陈谦已经退到了坐榻的台阶下,羌人近在咫尺,褚蒜子柳眉竖起,美目圆睁,大声对陈谦喊道:“后面是玉液池,陈谦,你们都尽力了,哀家和陛下先走一步了!”
说完,褚蒜子和司马聃转身从窗上纵身跃了下去。
“陛下!太后!”众人一起大声哭喊。
剩下的杨佺期、郗昙以及仅剩下的七八名侍卫毫不犹豫地也跟着纵身跳了下去,没能保得皇帝和太后,就是他们的失职,岂有活的道理?
陈谦拼尽全力大刀抡了起来,砍倒了身前的三名羌军,来到窗前,见昏暗中,距离湖面十丈高的样子,心中担忧司马聃和褚太后的安危,如果他们遇难,那父亲的重托就辜负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