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灭亡,冉魏崛起,鲜卑人段龛趁乱召集旧部占据广固(今山东青州市)独霸一方,横征暴虐,层层盘剥,山东诸郡民不聊生,在下欲去荆州投征西大将军。”
“哦?为何要千里迢迢去荆州?前将军如今屯兵淮上,欲举兵北伐姚襄,正是用人之际,岂不是更近一些?”
“哈哈,前将军嘛……”
“世海兄还请直言,在下洗耳恭听。”
“唉……”柏杰在马上叹道:“殷浩丧师辱国,传遍天下,在下虽居沦陷之地,苟活于乱世,但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王师到来,收复失地,但我大晋朝廷偏安一隅,安逸享乐,任用清谈名士,黄钟毁弃,瓦釜雷鸣,令北方士族、百姓大失所望。”
陈谦渐渐严肃起来,二人并排前行,他推心置腹地对柏杰道:“世海兄,你说的也有道理,桓温确是唯一大晋帅才,但手握重兵,坐拥六州广袤西陲,朝廷政令所不及,形同割据,若不加以限制,一旦北伐成功,那后果更加不堪设想。正如荀令远所说‘若桓温复假王威,北平河洛,修复园陵,将何以加此?’”
“哦……在下远离朝堂,见解有失偏颇啊。”柏杰乃绝顶聪明之人,一点即透,他接着道:“看来朝廷也是无法,只得任用清谈派来制衡荆州派了。”
“正是,世海兄,请想,当朝宰辅会稽王司马昱虽然是清谈大家,但他身为宗室近亲,怎能不想收复河洛,一统中原?清谈派——存在即合理。”陈谦最后引用了黑格尔的话。
“存在即合理,存在即合理……”柏杰不断地喃喃重复着陈谦的这句话。
不知不觉,已过了陈县县城,前面官道一分为二,向南是去武昌,向东南是去山桑的。
陈谦勒住马,开诚布公地朗声道:“世海兄,我今虽非当权望族,也非皇亲国戚,更非征西大将军手握重兵。”
说到这儿他话锋一转,慷慨陈词道:“但在下一直有率军北伐,扫平胡虏,为大晋一统天下之志,还百姓安宁为己任,不如你我一起共展宏图,立这不世之功。”
夕阳洒下,他的人、马、刀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色,宛若一座尊神,强大的气场铺天盖地地渗透了过来。
陈谦的话没有冠冕堂皇,华丽辞藻,而是披肝沥胆,推心置腹,堂堂正正,令柏杰大为感动。他想起在牧月酒家与这个年轻人初识,萍水相逢,临走时还能为自己考虑免受苻生手下报复,相邀同路,处事沉着冷静,武艺高强且温文尔雅,且年纪轻轻已为三品安东将军,这也是实实在在的一只潜力股。
想到这儿,他不再犹豫,翻身下马,躬身一揖到地,庄重而又诚挚地道:“在下无德无能,蒙安东将军不弃,猥自枉屈,柏某愿追随助之,成就大业,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陈谦将刀交于身边亲兵,跳下马来,搀扶起柏杰,微笑道:“世海兄请起,为天下黎民苍生,结束中原这六十载的兵连祸结,烽火硝烟,我们当同舟共济,众心成城。”
陈谦等人在宋县歇息一日后,于第三日的子时到达山桑城内。
当谢尚半夜被亲兵叫醒,听说陈谦回来了,披了一件大氅,穿着内衣就跑到县衙大堂,前来迎接。
准确的说,他是来迎接那枚朝思暮想的乾坤之器——传国玉玺。
“温玉啊……你可算回来了。”话音未落,谢尚从后堂疾步转出,来到大堂上,才发现大堂上站着好几个人。
“咳咳,”谢尚干咳了两声,将大氅整了整,神情一肃,恢复了名士应有的稳重洒脱,在桌案后坐下。
陈谦上前拱手道“末将参见前将军。”
“嗯……安东将军一路辛苦,这几位是……”谢尚捻须道。
“这是我麾下伯长陈安,这位是他的阿姊,这位是山东大儒临清柏杰,都是为传国玉玺回归立下汗马功劳的人。”
几个人一起躬身向谢尚施礼。
“几位免礼,请坐。”谢尚摆手道,又仔细看了看陈安道:“你们为传国玉玺回归大晋立下了赫赫之功,本将军定会奏禀陛下为你们请封,这个玉玺在何处?”
陈安解下胸前包裹,走上前,放在谢尚的桌案上。
谢尚眉头紧攒,努力压抑住内心的狂喜,手依然有些哆嗦着打开包裹,再打开黑檀木匣,只见里面一块方方正正的温润白玉,四寸见方,上纽交五龙,拿起来看时,正面刻有秦篆八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这是秦相李斯亲笔字体,名师錾刻,我也是第一次见啊,好,太好了。”谢尚自言自语喃喃说着,边拿着把玩起来,爱不释手。
“前将军……咳咳……”陈谦暗示了好几次,不由得大声喊道:“前将军!”
“嗯……哦?”谢尚才从玉玺上抬眼望向陈谦。
“这是国之重器,如此把玩似有不妥……”陈谦提醒道。
“哦……对……”自感失态的谢尚忙将木匣盖好,接着道:“温玉,你们先下去歇息,明日一早,我就派人送往建康,连同迎接玉玺回归有功人员的奏章。”